商沉釉盯著他,森寒眸光如有實質,重重碾過眉眼、下頜,最終釘死在那兩粒紅痣處。
在白色頂光之下,兩粒血色仿佛滲出了蛇齒淬後的劇毒傷痕。商沉釉語調凝冰:「但並不符合常理。」
「不符合哪種常理?」沈尤瀾很淡地勾唇,「您是指所謂的『虎毒不食子』的常理麼?」
「先生,我說過的,其實所謂『六親不認』,在華國也並不罕見。」
屬於沈尤瀾的懵懂溫馴不見了,而屬於建築系學生江瀾的鋒芒卻顯露出來,在這一刻直面商沉釉:
「因此我再次建議您,親自去一趟華國,同亡故畫家的母親南望舒女士當面對峙,向她索要當年的全部真相。」
「即便南女士素來自視甚高,抵死不肯告知您真相,也沒關係。」江瀾微微笑,「因為還有一份證據,被畫家藏在了江氏本宅後山的舊教堂里,不如您抽空去翻找試試?」
商沉釉驀地鉗住他,灰眸濃色翻湧,他的眉心壓著不亞於海洋黑潮導致的恐怖風暴,隨時將會引發一場可怖的災難級海嘯。
偏巧,生活助理在這一瞬按下了門鈴。
「Chio先生,晚餐備好了。」
自動門外,生活助理給一旁的送餐員和餐車讓路,語調恭慎地報告了來意,又繼續以外語詢問會議區內側道,「請問您現在是否有空……」
「Beat it.」 門內豁然飛出一聲低沉森寒的斥喝,一瞬間打斷了助理的詢問。
心驚肉跳的一聲摔響,似乎是座椅被踢翻了。而後是凌遲酷刑般的莫名沉默,一片死寂里,生活助理和送餐員因為被勒令了閉嘴,只能在自動門外抿著嘴巴面面相覷,慌亂到不知所措。
良久,滑動門終於自動開啟,肩寬腰窄、身形頎高的年輕CEO闊步越門而出,那一襲素來筆挺整潔的黑西裝不知為何皺到有些可疑,甚至沾染了一點黏膩潤意。
再仰頭往上看,Chio先生的眉骨依舊英俊深邃,臉色卻像是古沙場戰士要隨時提劍砍人。那隻骨感而緊繃的手攥著手機,正在給二級助理Vincent撥電話,唇齒間咬著的英文詞句間幾乎冷得泛起了殺意:
「Vinecent,十分鐘內滾回來,推掉我本周其餘行程,從遲厄斯島調取一架可直飛華國港市的飛機。」
「O、OK……」 Vincent徹底被嚇壞了,無意識地K了好幾次,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噩夢,有些突兀地用華文道,「……那麼您還需要我繼續跟蹤White經理麼?他已經被警方撈起來並帶走了……」
「當然需要。」商沉釉冷笑打斷,「我建議你現在就將自己的髖關節到膝關節區域直接切除下來,留在南洲警局外繼續等候跟蹤,方便在不久的將來,我將你和那位白痴間諜合葬在同一處墓里。」
Vincent剎那慘叫一聲:「OK fine!I got it!」
手機掛斷,黑西裝的背影裹挾冷香消失在特行電梯裡。生活助理驚掉了下巴,他轉過頭,看到了身後會議區的自動門半開著,門內有人走出來,顯然就那位是令Chio先生產生了罕見怒意的罪魁禍首。
生活助理見過他,認出他就是今日下午被Chio抱回來的年輕華國留學生。
他望上去約莫二十四五歲,容貌溫潤又生動愛笑,露出瞳珠漆黑的桃花眼,穿著原本屬於Chio先生的白綢睡衣,眉目被襯成淺色調。
他的眼底泛著淺笑,甚至有點無奈,望著匆匆離去的Chio先生嘆了口氣,咕噥著抱怨了一句:「好兇。」
生活助理、送餐員、連同恰巧路過的幾位員工,一起站在原處驚呆了。
「很抱歉,二位。」
沈尤瀾眉眼柔和,溫聲道:「我替Chio的無禮行為向二位道歉,不過晚餐既然送到了,介意我嘗嘗麼?」
……無禮……道歉?
算得上曖昧的說法,驚得送餐員險些沒扶穩餐車扶欄,他和生活助理對視一眼,滿臉難以置信。
「……不介意。」送餐員聲若蚊蚋地回答,將餐具推向他。
「謝謝。」江沅聲禮貌地接過,又看向送餐員,流露遺憾表情,「看來您已經忘了我,我們在遲厄斯號郵輪上見過的,您是當時接引我去頂層的那位服務生。」
聞言,送餐員動作一頓,徹底呆掉。
「沒關係,我來重新向您自我介紹。」
黑眼睛含笑眨了眨,江沅聲頗為耐心地解釋道:
「我本名叫做江沅聲,與Chio結識在十二年前,也是兩年前遲厄斯號上的華國通緝犯沈某。」
話聲剛落,下一秒,送餐員和助理幾乎當場裂開,紛紛露出一副活見鬼的愕然表情:「所以你……你是……」
「所以我是活人,不是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