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句話,你別生氣……」付邀今淡淡地抬眸瞥他一眼,「我查看了他所有對外開放的遊戲錄像,不過也是個普通人罷了,曾經有局遊戲他被鬼嚇得縮在床底下叫,你們為什麼將他看作信仰?就因為他出去了?」
「什麼叫『就因為他出去了』?」正方形沒有惱怒,但還是忍不住拔高了音調,為自己偶像辯駁,「無限空間沉寂又重啟,前後數百年,只有他一個人出去了,就算你想說他只是僥倖,那也只有他有這份頭等的運氣。更關鍵的是他向我們證明了,我們有離開這裡的可能,凡人之軀亦可對抗神明,一切付出與死亡都不是白費。」
「那如果他其實沒有出去呢?」付邀今手指搭在冰咖啡的杯沿上,看著玻璃杯壁滲出水珠,「所謂的離開,其實是他永遠成為了Npc,我們都被主神欺騙了,百年和平,也不過是死亡率居高不下,主神玩累了想休息會,等到將你們養肥之後再殺。」
正方形安靜地聽著他講,情緒一開始還挺激動,但逐漸又轉為穩定,他嘆了口氣:「你這種說法網絡上流傳得也挺多,但這未免太悲觀了,我不願意往這方面想。更何況沒人知道當初高層上方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許真的如你所說,重睛根本沒有離開,一切僅是主神的陰謀,但我更願意相信積極的一面。」
「你怨過他嗎?」付邀今倏然問。
「什麼?」正方形不可思議地睜圓眼睛,「怨他,為什麼要怨他?」
「他只給無限空間帶來了短暫的和平,隨後便一走了之了。」
正方形突然有些惱怒:「一百年還不夠嗎?還想讓他怎樣?」
付邀今彎眸笑了笑,嗓音輕淺,如同柔軟的羽毛在湖面泛起漣漪:「那如果,他其實還有餘力,還能為無限空間再換來一百年的和平呢?」
「……」
……
大清早喝完一整杯冰涼苦澀的咖啡,付邀今覺得人生都完蛋了。他凍得抖抖索索地回到陸離公寓,開門就看見一隻臉色陰翳的鳳凰坐在沙發上,火氣撲面而來:「做什麼去了?」
「……晨練。」
「哪家的晨練是去咖啡廳?」
付邀今脫下外套,「你都看到了?」
「爽不爽,被人發自內心崇拜的感覺?」陸離站起身,將重睛從頭到腳觀察一遍,「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重睛。」
「所以你沒有真正的離開?」
「那倒不是,我離開了,又回來了。」
「為什麼?」陸離想到什麼,「你不會真是還留有餘力,所以離開又回來,打算再和主神斗一場,給無限空間帶來一百年和平?」他狐疑地斜睨重睛,揶揄問,「你是這麼無私奉獻的人嗎?看著不像啊……」
但轉念一想,陸離又覺得有點像了。
就因為重睛準備回來找主神送死,所以才做事不拘小節,放縱自己干點壞事滿足內心的惡念和邪欲。
……那他陸離真是純倒霉正巧撞上了。
「我確實不是那麼無私奉獻的人。」付邀今打斷陸離的胡思亂想,「我甚至一開始都沒打算去挑戰高層場。」
「那時候我全身上下的保命道具多到我自己都記不清,只要我一直待在中層場,完全可以安然度過餘生,根本就不會死。就算等到七老八十的時候闖不動了,也可以隨便找個死得快的遊戲眼睛一閉,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更何況我沒有家人朋友,對外界也沒有一點記憶和留戀,出去與否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我是最沒有必要去和主神玩命的那批人。」
陸離:「那你為什麼忽然大發慈悲……」
「因為我是重明鳥後裔,有神鳥血脈,受人香火供奉,得到信仰的力量,實力無比強悍,但同時,我也必須回應信徒,實現他們的心愿。」付邀今垂下眸,「我登頂玩家榜第一之後,空間內崇拜我的人越來越多我,我的實力也越來越強,但與此同時,體內的神性也在逐漸壓制人性,迫使我去完成信徒的願望,幫助他們離開無限空間。」
「重明鳥……?」陸離感覺信息量有點大,「等等,你說你不是人,是一隻鳥?還神鳥?」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叫重睛?」
「因為你的眼珠子有四顆。」
「……那我為什麼會有四顆眼珠子?」
「基因病,重瞳症,瞳孔發生了粘連畸變,早期白內障表現,殘疾……」陸離理所當然地吐出一連串詞彙,「不是麼?」
付邀今:「……」
付邀今陰沉了臉色:「那你為什麼叫長離?」
「我真名叫陸離,給自己取個網名叫長離,有什麼不對嗎?」
……確實挑不出錯。付邀今話趕話地開了口:「那我的真名叫——」
「……」
「……」
「你真名叫什麼?」陸離皺眉,「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