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二太太則是止瀉收斂的藥丸;
唯有虞明汐不同。
薛神醫撫了撫鬍鬚,深深瞧她一眼:「側妃這毒用量少而精,至少已中了月余,還須提防著日常飲食吶。」
……
有薛神醫親自出馬,虞明汐撿回一條命。
只是腹中胎兒受了侵害,已經坐不穩,即便用藥強行生下來,怕也是個病秧子。
外頭風言風語傳著,說虞家四個姑娘嫁入皇室,怕不是得罪了哪個眼紅的,竟想造個滅門案出來。
姚老太太這一下午出恭虛脫,躺在床上,哭起來都是氣若遊絲的。
「唉,都是兒女債啊……」
二太太也好不到哪兒去。
但顧念著明汐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掙扎著爬起身,緊緊握住女兒的手:「你聽我的,立刻回東宮去。你是太子殿下當成寶護在手心裡的,先前言官們論罪於你,不也被殿下壓制下去了?你這一胎,必得他親自來保。」
虞明汐晌午聽過薛神醫的話之後,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見二太太還這幅打算,她脫口問:「可若是殿下下毒呢?」
這一瞬,她腦海清明,將三妹妹一月來的所有異常捋了一遍,便得到了答案。
是,就是殿下想要殺了孩子,甚至殺了她。
二太太聞言驚慌起來,手底下也沒個輕重,幾個巴掌抽在明汐的嘴唇上。
「你胡說什麼!你是宮中親封的側妃,又是皇后養女,誰敢要你性命……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跟殿下耍小性子了?即已出嫁,便該以夫為尊——」
虞明汐聽厭煩了這些話。
她打斷二太太的喋喋不休,木著一張慘白的臉,哽咽問:「回去後,若女兒丟了性命呢?娘可會後悔?」
她已經有十一年未曾開口喚過「娘」。
五歲那年啟蒙開智,她愚鈍至極,沒能博得父親的關注和停留。是母親說,她這樣的蠢丫頭,不配叫娘。
今日她終是忍不住喊了。
可母親高高在上地靠在榻上,動了動嘴皮,沒有任何回話。
在母親眼裡,終究沒有她。
……
虞家被投毒的事情還在發酵。
七日之後,東宮派了個宦官來東院,告知二太太和老太太,說:
「虞側妃回東宮當夜,不慎摔了一跤落了胎,太子殿下痛心之餘,叮嚀她調養好身子,奈何側妃鑽了牛角尖,又恰巧染上一場風寒,不吃不喝,不肯用藥,今兒一早便去了。」
二太太只穿著家中常服,怔了半晌,問:「天使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明白?」
那宦官又好聲好氣的重複一遍。
末了添一句:「還請太太節哀。」
這幾個字一出口,二太太便像是發了瘋。她撲上去,揪著宦官的衣領子要見她的女兒,要帶她的女兒歸家。
宦官眼中透著憐憫:「太太,東宮禁地,您萬萬去不得。便是想法子進去了,虞側妃的屍身,也只能留在皇家墳塋吶……」
二太太嚎啕大哭出了東院,一身簡服未換,車駕未套,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去皇宮。
錢嬤嬤紅了眼眶想要追上去,卻被老太太攔住。
許是想起那同樣隕落皇宮的女兒,她瞧著滄桑老態幾分,垂下眸子道:「隨她去吧。能發泄發泄,才好活下去。」
正午的烈日底下,二太太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
從前,她是尊貴的靖安伯嫡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是自從嫁入太傅府,做了這二太太,她就忘了自己名喚趙若芙。
芙蕖本該出淤泥而不染;
可她卻將唯一的女兒葬在了泥塘。
永安宮內。
大長秋匆匆進殿,弓身稟告:「殿下,東宮虞側妃身死,其母跪在宮城外久久不肯離去,直言要見您一面,求您為虞側妃做主呢。」
褚皇后才哄著女兒午睡片刻。
聞言,起身去了明間,才開口道:「她母親,我記得是……靖安伯嫡次女?」
「正是。」
「靖安伯也老了,如今再不能為陛下馳騁沙場,他家長女還與夫婿常駐邊關,是沒底氣惹是生非的。不必理會。」
不過,這虞二姑娘當真是不中用;
比不得當年她姑母的一根頭髮絲兒。
像賢妃姐姐那樣的好棋子,死了可惜了。
……
二太太是被虞家的下人們架回去的。
幾個粗使婆子將人夾在中間,抬上馬車,怕不小心傷著主子,還特意挑了身上肉又軟又多的挨著她坐。
須臾,馬車停在東院門口。
她恍恍惚惚被人背著下了車,瞥見西院門口,三太太正抱了個襁褓里的嬰孩遙遙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