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餓狠了。
謝西樓怕將人噎著,在旁又是倒消食茶,又是去螃蟹殼的。決明都沒眼看自家二爺,悄默聲兒的退出屋外守著。
吃飽喝足,緩慢走動幾圈。
又喚兩個丫頭進來,幫著卸去釵環梳洗一番,也便差不多該就寢了。
虞明月悄悄瞥一眼同樣只著中衣的謝西樓,飛快別開腦袋。
真到了這時候,才發覺古人可真是生猛。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陌生人,掀開蓋頭後,立馬就能睡一個被窩裡去。
她忸忸怩怩,在妝鏡前磨蹭著。
謝西樓看在眼裡,湊過來彎腰附耳,笑問:「二奶奶還不睡?」
明月望見鏡中那對「佳偶」,莫名心虛地輕咳一嗓子:「二爺請便,我……我倒還不困。」
說完,忍不住打個哈欠,眼裡涌著一包眼淚花兒。
虞明月:「……」
死嘴,禿嚕快了。
謝西樓不再逗她,站直了身,正色道:「明月,我沒打算食言。只是大婚當日,總不好丟下新婦宿在外頭,免得府里下人拜高踩低鬧得你不痛快。你安心去睡,我在西稍的彌勒榻上將就一夜。」
明月眨眨眼,頗有幾分詫異。
彌勒榻尺寸短,嬌小的姑娘在上頭午間小睡倒還湊合,二爺蜷在裡頭,只怕成了嬰兒床。
然而,謝二壓根兒沒給開口的機會,卷了床喜被,就雄赳赳氣昂昂往西稍間奔。
臨去前,還故意伸出狗爪子,揉亂了她剛梳柔順的頭髮。
虞明月:「……」
這不是賤兮兮小學雞是什麼?
哼,他就活該睡個嬰兒床。
……
寧國公府往祖上數三代,就未有過晨昏定省的破規矩。
婚宴時,孟夫人早早兒派了身邊嬤嬤來告知。怕明月拘束,還特意跟她提起長嫂——崔元真進門時也是如此,要她不必擔心,都是一視同仁的。
有這份福氣,新婚第二日,明月才得以睡了個囫圇覺。
醒來時,謝西樓已經不見蹤影。
咬金笑盈盈綁了帳幔,低聲道:「姑爺卯初便上值去了,出門前還特意叮嚀,說姑娘昨夜累著了,須得多睡會兒,早飯便要小廚房弄幾樣清淡的,晚些時候送進來。」
虞明月「噌」的紅了臉。
……罷了,被誤會就誤會吧。頂著個被二爺捧在心尖兒的得寵奶奶人設,往後,也好作威作福不是?
晌午用過飯,明月在院裡轉了一圈,熟悉熟悉新地盤。
寧國公府是四路五進的大府邸。
大晉朝以東為尊,長者居之。因而,國公爺夫妻倆住了最東側的「藏春塢」,長子謝長簡則住西一路的「雪硯齋」,謝西樓雖貴為世子,倒並不挑,只挨著他大哥又往西擇了「苔園」。
苔園臨水,統共五進。
過了垂花門,入院便見穿堂。二進院是面寬三間的外客廳,再往後則有五間正院上房,東西穿堂,以及花廳連帶著後罩房。
過門之前,在苔園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攏共十三人。可若加上此番帶來的陪房們,怕是足足要有三四十人。
虞家帶出來的人手,也不都是用慣了的。
譬如那三個尋回七姐兒立大功的婆子,從前就不是跟著她的。
這林林總總許多人口,等回門之後,還得好好觀察一陣子,再行安置。
後晌,秋老虎的威力沒那麼猛了。
孟夫人特意將明月叫過去,又是塞金銀首飾,又是給胭脂布料的,臨走前,還念叨著想給她尋一條好皮鞭,平日裡晨起練套鞭法,比打拳更強身健體。
最重要的是,女子手裡有兵器,也能鎮住夫婿。
虞明月眼前一亮,可恥地心動了。
入夜,謝西樓抱著被褥,又美滋滋睡去了西稍間。
也不知二爺是為著給她做臉,還是天生癖好,愛睡那小蘿蔔坑兒。
總歸,她倒是睡得莫名踏實。
與在家中無異。
……
新婚三日回門,虞明月特意換了身好跑路的衣衫。
新的銀匙銀箸是早就打好了,可惜東宮管制甚嚴,遞不進去,只好交由三太太保管。回門宴終究要設在西院,一應菜品、器具,都需得萬分仔細才是。
謝西樓一上馬車,就瞧見明月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笑問:「二奶奶坐鎮後方,欲殺殺哪個威風?遣末將前去迎敵如何?」
明月總算被逗笑了,嗔他一眼,將角落裡堆著的回門禮往他身上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