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喜「世子」這個稱呼。
謝西樓聽著這話,再忍不住輕笑起來:「五姑娘客氣了,不過順手為之。」
他也刻意將「順手」二字咬得重了些。
身後小廝喚作決明的,已是一臉焦急,恨不能替他家二爺長個嘴。
方才,崔大姑娘特意尋來,說是要找位善騎術的軍將,替她教一日虞家妹妹。
他可看得清楚,二爺原本眼皮子都沒抬,聽到是五姑娘,才主動攬下了這活兒。怎麼這關鍵時刻,不與人家說清楚呢?
這時節的天說變就變,方才還艷陽高照的,才說兩句話,便稀稀拉拉落起了豆大雨點。
決明連忙上前,將懷中傘撐開了遞給主子,暗示他給五姑娘送去。
哪知謝西樓揚了下巴:「我不用,給五姑娘送去。」
虞明月婉拒:「我們住得近,跑幾步也便回去了。世子還請自用吧。」
兩人推來讓去,五個人的圍場上,氛圍變得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
決明實在憋不住,道:「五姑娘莫要推拒了,就叫我們二爺送一趟吧。崔大姑娘將你託付來,若是淋著雨生了病,二爺也不好交代不是?」
虞明月詫異地看了謝西樓一眼,見他神色清明,既無惱怒也無調笑之意,才察覺先前是誤會了。
這人……怎麼也不為自己分辯兩句。
她盈盈一禮,便算是默許了。
從圍場往住處,約莫需要一刻鐘的腳程。謝西樓撐著傘,和虞明月保持了一人寬的距離,將傘默默全偏向她那頭。
沒一會兒,他的左肩到衣袖便全打濕了。
三個跟班兒默默墜在後頭,心裡頭都明鏡似的,卻誰也沒戳破。
雨勢越來越大,如天河之水傾泄,匯聚在地上,凝成一股股溪流。
虞明月忽然住了步伐,仰頭看著謝西樓,問:「二爺離我這般遠,是怕我如虎狼吃了你不成?」
雨幕將傘內外分成了兩方天地。
謝西樓望進那雙眼,不由自主向前邁了一步。
他笑:「不怕。」
第8章
虞明月進了二門,懷中抱著一隻鎏金百寶匣。
出門這幾日,三太太日夜操心著,睡得不安穩。如今瞧見人歡快歸家,禁不住伸出食指點了點她腦殼。
「去崔家小住幾日已是叨擾,怎的還連吃帶拿的,害不害臊?」
明月將那匣子交到漱玉手上,給她個眼神,而後攬著三太太的臂膀撒嬌道:「娘,崔家姐姐是個爽利人,真心待我,怎麼好拒絕她美意。娘若覺得不好占人便宜,過幾日端午,再派人給車騎府送些好的便是。」
這一來一往的,關係走動起來才更好呢。
三太太自是曉得其中道理,且住了這個話題再沒多說,只調笑道:「看來,你這幾日當是玩鬧盡興了。」
明月點點頭,想起謝西樓塞給她那隻鎏金匣,耳朵尖兒不由自主泛起了紅。
好在,三太太沒留意那些。順著話繼續道:「你歡喜便好。幸而沒叫你去長公主府中赴宴,免得也被連累了。」
虞明月剛歸家,並不知曉初十那日發生了何事。
三太太索性講給她。
原是老太太聽聞明澤不去,一氣之下便也撒手不管了。大房和三房這裡都沒人摻和,四房那頭不知怎麼的,竟也以明淑年幼為由放棄了。
鬧到最後,就剩下二房幾個姑娘去。
二太太可不是個善茬。
其餘人她奈何不得,關起門來兩個小小庶女還收拾不來嗎?
三姑娘虞明笙、四姑娘虞明歡一向是最有眼力價的,有心主動請辭不去,卻到底沒被二太太允准。
蘭陵長公主有心邀全家的姑娘去赴宴,背後多半也是皇后殿下的授意。甭管打的什麼主意,他們二房若還想攀高枝,就不能只叫明汐一人去。
不過就是費些工夫,將笙姐兒和歡姐兒拾掇拾掇,別越過了明汐去便是。
誰能想到,水席開宴當日,裝扮寡淡的三姑娘反而被太子殿下瞧中了去。
聽說這是家裡庶出的姑娘,蘭陵長公主也笑著輕搖團扇,掩唇給二太太遞了句話——
「得個親姊妹一同陪著,明汐往後也好立住腳根兒不是?」
虞明月聽得目瞪口呆,半晌,都有幾分拿捏不准皇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