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若信任孫女兒,不如,暫且將對牌鑰匙交予我保管?」
第5章
大太太聽了這話登時面上一白,繼而青紫交加,氣得牙根兒痒痒。
這就是她懷胎十月,吃盡了頭胎苦頭才生下的好女兒。
果真應了老人說的那句:不是從小帶在身邊養的,就不親她。老太太當年非要將這個長孫女奪了去,原還存著這般心思。
姚老太太可真覺著冤枉。
明澤是有些才智,模樣又生得好,她才起了栽培的心。可若知道會培養出個跟她鬥心眼的豺狼,她姚重華當年定會將這丫頭片子丟到雪地里去。
被人拿捏著心頭寶的滋味不好受。
老太太為了四房,只得皮笑肉不笑道:「明澤是個知道疼人的,內宅的事情先交給她,我這老婆子便也能歇息幾日。眼瞅著就是大姑娘了,的確該學學打理庶務,日後嫁去婆家,才不至於露怯。」
虞明月聽著話裡頭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梢。
嚯,對牌鑰匙還沒交出來,就已經盤算著要將大姐姐許出去了。不過,大姐姐春末就滿十六歲了,原先是奔著入宮,才將婚嫁之事一直擱置,如今卻是避不開了。
她就這麼側身坐在床榻邊,表情隨著心事變幻,只落入明澤一人眼中。
虞明澤半靠在大迎枕上,垂眸笑著,握了握五妹妹的手。
「祖母說的是。從前學的那些怕是用不上了,唯獨這管家一道,孫女兒還得仔細琢磨、用心學習才是。」
大太太還想再為自個兒爭取一番,接茬道:「明澤如今還躺在床上,少說也得再用半個月的藥,如何有精力打理好這一大家子的庶務呢。母親,且還是交給兒媳來做吧。」
姚老太太但笑不語。
虞明澤便徹底放下心來:「太太說笑了,服藥三日後,我這餘毒便清了,往後不過是塗抹一些膏子,何至於耽擱家事呢。再者說,不是還有五妹妹幫著料理嗎?她也是大姑娘了,歷練幾年總歸不是壞事。祖母覺著呢?」
老太太點頭,自然覺得好。
對牌鑰匙放在明澤那裡,比放在老大媳婦手上要好對付。年輕姑娘不通家中人情帳務,裡頭的門門道道,足夠她們跌幾個大跟頭的。到那時,她收回掌家權豈不是順理成章。
打心眼兒里,老太太就沒把兩個小丫頭片子當回事。
她又恢復了一派慈眉善目,起身離去前,又像是不經意間叮嚀:「四房送來的絹花不是什麼稀罕物,叫丫頭拿去燒了吧。待會兒,祖母派人給你們姊妹送一盒新的來。」
明月聞言,做出一副歡喜的模樣。
虞明澤也笑道:「祖母心慈。往後,孫女們歷練家事若有偏頗之處,還望祖母擔待。」
……
春末的薺菜最好吃。
再晚些時日,杆兒上的葉變硬,口感就比不得了。
如今,管廚房採買的是大房自己人,人喚宋炊子的。打聽到大姑娘如今同三房走得近一些,二房又剛得了入宮的機緣,便將幾斤好薺菜並熏羊腿、時令瓜果送到三房和二房的小廚房。
她還留了個心眼,給三房的要更好一些。
祝嬤嬤坐在小杌子上,摘撿著鮮嫩的薺菜,打量做個翡翠羹。
明月起了個大早,雷打不動地在廊下打一套八段錦,動作雖談不上標準,倒是一氣呵成練完了。
出這一身薄汗,她精氣神更勝,沖祝嬤嬤嚷嚷著要吃肉。
祝嬤嬤從灶房探出半個頭,笑問:「姑娘想吃魚蝦蟹,還是豬牛羊吶?宋炊子還送來一條新熏的羊腿。」
明月眼前一亮:「熏羊腿要吃的,再要個春水梨撞蝦,其餘的嬤嬤看著來吧。」
宋娘子是北邊人,經她手做出來的熏羊腿總和尋常廚子不同,有幾分後世錫林郭勒一帶的風味。
明月吃過幾回,能從裡頭嘗出紅糖、茶、果的清甜,還有兩分花雕酒的醇厚,再多的譬如用了什麼草木做熏料,就分辨不出了。
一提起吃食,明月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漱玉絞了帕子遞過去,提醒她擦擦額上的汗,笑道:「姑娘近來是怎麼了?從前練功,一旬左不過三兩日,如今倒是日日練著了。」
咬金打趣兒:「不止呢,姑娘這些日子頓頓不落肉食,瞧著腰身是沒變,領口倒是窄了不少。去年夏日的羅衣紗衣,只怕都要穿不上了。」
兩個大丫鬟說著,朝明月胸前望了一眼,忍不住掩唇笑起來。
虞明月倒是不害羞。
十三歲的少女,好好吃飯睡覺鍛鍊,身體正常發育起來,這是好事。
主僕三人圍坐一團,商量著裁新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