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姨娘所生的庶子。
當年姨娘入府時樣貌過盛,父親雖不是重色之人,卻到底還是遭了嫡母的厭棄苛待。
後來姨娘早逝,他竟只知她姓陳。
見三老爺似乎又想起了傷心事,明月連忙岔開話,笑道:「咱們這位老太太可精著呢,不該吃的虧,她是一分也不會吃的。這回無非是忌憚大姐姐手裡那所謂的罪證牽連四房,又怕姚家聽到什麼風聲,失了母家撐腰,這才答應的。往日她總念叨對兒子們如出一轍。這回可好,被大姐姐制服,也夠她惱上一陣子了。」
周氏兇巴巴嚷:「你還笑得出來!」
明月忙斂了笑,抿唇乖巧上前,用食指碰一碰周氏:「母親。」
周氏別開眼,側過身不搭理。
明月又喚:「儀娘子?」
三太太閨名令儀,往日三老爺惹了她不快,便一口一個「儀娘子」地哄著。沒成想竟被女兒學了去。
周氏聞言紅了臉,起身便去擰明月的耳朵:「你這丫頭不學好,沒規沒矩的,淨學了你老爹爹那油腔滑調去!」
虞明月繞著曲足桌躲閃幾圈,鬧得差不多了,這才湊上去攬著周氏的胳膊蹭了蹭,親昵道:「娘。」
這一聲軟軟和和的撒嬌,直叫周氏沒了火氣。
明月便趁熱打鐵:「我琢磨著,今日大姐姐提議我與二姐姐同去選女官,是在試探拉攏二房三房。」
周氏低垂著眉眼,沒吭聲。
二房的情況她也知曉。
二太太趙氏那可是靖安伯爵府嫡出的小女兒,自小百般寵愛養大,若非相中了二老爺那張臉,靖安伯又十分欽佩老太傅品性,斷斷是不會將女兒嫁個庶子的。
只可惜,趙氏婚後福薄,誕下二姑娘之後便不能生養了。這可給二老爺尋了納妾的由頭,哪知妾室一個個抬進門,也都沒生出兒子,終是只添了三姑娘與四姑娘。
二太太拔尖兒慣了,這些年忍辱,便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
這番大房抬舉二姑娘,二太太定是領情的。
周氏嘆氣:「便是潑天的富貴,我與你父親,還有你兄長都不稀罕。」
明月心頭暖融融的,靠著周氏肩頭安撫:「大姐姐心思何等細膩,如何能猜不到我們三房的性情。只怕另有打算,還請娘稍安勿躁。」
周氏酸溜溜的:「你倒是願意親近明澤。」
說話間,錢媽媽挑了帘子進來,詢問是否傳菜。
周氏頷首應下。
明月又探著腦袋,笑靨如花託付一句:「大姐姐那頭只怕還沒用飯。今日多是時鮮,合她口味,還請嚴媽媽喚小廚房勻出一份,裝了食盒叫漱玉送去。就說……明月也就在研究吃食上有幾分新意,若大姐姐不嫌棄,一道嘗嘗鮮。」
……
虞家本是潁川人士。
大晉立朝以後,虞氏高祖有功,便帶領這一支血脈入了建康,得賜東院作為府邸。後至曾祖鼎盛時,又置地加蓋了西院。
早些年修葺院牆的時候,老太太便做主,將東西院以角門相隔,把二房三房兩個庶子撥出去。東院地界大一些,便是老太太帶著大房四房在住。
這時辰,虞明澤已經回了德蘊堂。
大房今日可算是揚眉吐氣。
不僅趁機除了康氏安插在庫房的人手,還將大廚房採買權也攏了一半過來。也就是說,庫房如今除了老太太指派的一位庫丁,便都是他們大房的人了。
那採買的油水叫四房獨享三年,也該騰出位子來。
大太太一邊心中暗喜,一邊又對明澤擅自向二房三房賣好的事不滿,免不得嘴上要埋怨她兩句。
「你糊塗,要拉攏二房三房,何必給入宮這麼大的好處。二房倒是有個靖安伯可以結交,為著瑾哥兒也便罷了,那三房有什麼?還不是白白便宜了明月丫頭。」
虞明瑾緊隨大太太身側。
見墜在後頭的明澤不吭氣,便開口解圍道:「母親這兒的香糖果子真好吃。晨起請安到這會子,我可一直餓著肚子,您快別數落大姐姐了,叫嬤嬤弄些吃食來吧。」
大太太滿臉寵溺,連忙道:「好好好,這就吩咐人去做你愛吃的姜辣魚羹,花炊鵪子、銀牙牛炸肚、炒白腰這些哥兒愛用的也一併備好,要多放芥辣。」
說完,她才想起來似的:「明澤呢,可要留下用飯?」
虞明澤聽到這些菜名,脾胃已經隱隱不適,索性推辭:「晨起墊過幾個糕點了,如今倒還不餓。太太與明瑾慢用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