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欣賞的一句話。
她抬頭看他,一雙秋水眸里閃著些微悅意,自覺拿起蘋果切塊吃起來。
這時謝庭鈺再看她,忽然詩興大發:「清水芙蓉璞玉出,頑石如逢也點頭。」
她表情懵懂:「唔……聽不懂。」
他的興致瞬間消散,青白著一張臉。「聽不懂就算了。」
她繼續低頭吃蘋果。
屋內只剩切蘋果和吃蘋果聲。
很快一隻蘋果吃完,他說要忙,便起身告辭了。
她轉過身,從半開的軒窗窺探這位身姿風雅的郎君離開。
哪怕在醉花樓里看過無數個形形色色的人,她也有些看不懂那位大人,言語間要她與他保持距離,可他所做的事情,又分明是在細心照料她。
言行不一,陰晴不定,善惡難辨。
入夜。
就寢前,謝庭鈺喚她來給自己換藥。
無論如何,他都替自己擺平了醉花樓殺人放火的事情,她欠著這份大恩,聽他一吩咐,她立刻熱情地走上前。
她靠過來的時候,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夾雜著少女自有的淺淺馨香撲面襲來。
她身上穿著他吩咐管家準備的衣服,聽從他的指揮調配藥糊。
乖順柔軟,安分隨時。
他那原本舒展地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突然蜷縮起來,做賊心虛地努力維持平穩呼吸,沒話找話道:「你很熟練,之前還給誰上過藥?」
「都是醉花樓里的姑娘。有時是被客人弄的,有時是被林媽媽打的。」她一邊小心上藥,一邊應付愛擺官威的「青天大老爺」。
「你被打過嗎?」
「十歲後就沒有了。」
「今年多大了?」
「十七。」
接下二人無話。
換好藥後,她收拾好殘餘,見謝庭鈺已然放下青色床幔,便吹剩一支蠟燭,舉著燭台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
將掛在月洞門兩旁的墨灰色帷幔放下後,她才轉身回到窗前的木榻上,吹了燭火,褪去鞋襪,合衣睡下了。
夜裡起風,吹開半合的木窗。
墨灰色帷幔被掀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到木榻前,將熟睡的人的手腳用綢帶綁起來,並用綢帕塞住她的嘴,以防她張口說話。
烏雲遮住皎月,潮濕的晚風灌入屋內,吹得窗邊的幾株富貴竹嗦嗦響。
隨著淅瀝夜雨而起的,是榫卯結構或輕或重晃動的吱呀聲,還伴隨著聽不清言語的嗚咽聲。
屋內的雲雨結束時,屋外的春雨還沒停。
燭火熄滅的昏暗室內,更漏點點,屋裡黏滯的氣味被屋外的風帶走。
墨灰色帷幔掀起又放下,臥室里的動靜很快就消失了。
被玩透的人仰面躺在榻上,緩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她摸黑起身走到布架上取過一面乾淨的布帕,往水盆里浸了水,弄了好一陣才將自己弄乾淨。
這時已經沒有一點力氣能夠支撐她衝到臥室問責某人了,她回到木榻上,抱著被子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憋了一宿氣的人撩開隔間的墨灰色帷幔,滿腹的惡言在看到謝庭鈺後碎了大半。
堂屋擺著桌凳,黑漆木桌上是管家備好的早膳,他的面前是一隻用過的空碗,想來已經用過膳了,此時正翻著官府呈上來的審訊筆錄蹙眉細看。
當官的那股不怒自威的凜冽氣息縈繞在四周,簡直神鬼難近。
她半點火氣都不敢有了,揪著帷幔在原地躊躇,不知道是該走過去好,還是回去假睡好。
他卻察覺到聲響,抬頭皺眉望去,翻開手掌屈指在桌面敲了兩下。
「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用膳。」
她避開他的目光,躡足走到黑漆木桌旁。
只見桌前擺了兩張黑漆圓凳,一張他正坐著,另一張空著,距離他不過一臂距離。
她覺得這樣坐下與他相距過近,便彎下腰想將圓凳挪遠一些。
哪知埋頭看筆錄的人率先冷聲道:「這個距離就夠了。不可再靠近。」
「我只是……」冤枉啊!
「磨蹭什麼?」他稍稍側抬頭,冷眼看她,「還要我親自餵你是嗎?」
「不是!」
她立時坐好,端起面前溫熱的八寶粥,暗含怒氣地吃起來。
不過片刻,他就敲桌提醒她:「不准吃這麼快。」
話音未落,她吃粥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即便不出聲,他的存在也十分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