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駭浪也不抵此刻瘋魔。
「大人想好了?當真要與我這樣的勾欄女子歡情一度?再不鬆手的話,我就要吻你咯。」
他動也不動。
「三。」
「二。」
「一。」
倒數結束,她吻上他的唇。
原以為是狐狸逗弄兔子,實際卻是羊送虎口。
還是一隻垂涎羊肉多時的猛虎。
火摺子被按滅,噹啷落地。
輕薄的春衫漸漸落地。
明月被逐漸聚集的烏雲遮蔽,小倉庫的火還在熊熊燃燒,四散的纏鬥刀槍爭鳴。
在一處無人知曉的暗處里,也有一場力量懸殊的「戰鬥」在進行,且隨著天邊漸漸飄落的雨而越演越烈。
長槍直入縫微處,推破城門尋殿去。雨將雲兵戰場興,花營錦陣,舌劍唇刀,嗚咽驚顫不得語。風馳電掣,水浸城殿,更夜不盡到巫山。
一場夜雨慢慢歇了。
小倉庫的火被大雨澆熄了,也塌了,或濃或淡的白煙從各處炭枝澶漫而出,浮蕩在依舊黑沉的夜色里。
謝庭鈺穿好衣衫,離開前回頭看了眼躺在草鋪上失去意識的弄琴,然後掀開木板,出了地窖。
四更天。
曹子寧舉著火把,引著剛匯合的謝庭鈺一同來到劉大人跟前。
劉大人一見謝庭鈺——那是頭髮凌亂,衣衫發皺,身上還有好幾道大小不一的血口子。
劉大人霎時「哎呀」一聲,急忙上前關心道:「將軍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啊?」
「嗐。」他沒甚所謂地擺擺手,「不過是遭了埋伏,中了軟骨散。休提。——那廝人呢?」
說的就是那清淨門的門主。
「快去請大夫來。」說罷,劉大人揚手為他引路,「將軍隨我來。」
第5章
弄琴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浮浮沉沉,像一葉小舟似的在波濤洶湧的大海里艱難前行,搖晃到隨時都會傾覆一樣……
驚醒時,她抬手一抹,嚯,一腦門的冷汗。
「醒了就自己起來倒水喝。」
一直守在榻前的謝庭鈺說完,伸手從桌上的果籃里挑了一隻圓潤飽滿的蘋果,拿起小刀就開始削皮。
弄琴倏地坐起來。
面前這位坐在木塌旁的郎君,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常服,霜白色的春衫將他襯成古畫裡的溫潤君子。
眉宇間有著隱隱凌厲的威嚴氣質,已經完全褪去「李旭公子」的香料商賈氣,就是一位真正下值歸家歇息的大人。
她的兩隻手掌後撐在木塌上,悄悄地往後挪了幾分,想要與他拉開更多的距離。
她估計著自己睡夠了時辰,雖然夢裡不安穩,但起來後能感覺到精氣神恢復了不少,失去意識前濕黏的身體現下也爽淨了不少,簡單地環顧了一下這間幽靜寬敞的房屋……
「在等什麼?」謝庭鈺手上的動作停頓,抬眸看她,「還要我親自倒水給你喝嗎?」
她連連搖頭,即刻拿起榻前的瓷壺給自己倒水喝。
水是溫的,喝完一杯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於是她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昨夜那些昏暗旖旎的畫面在腦海里湧現,她低下頭不敢看他,想要快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故此問道:「大人,這裡是哪兒?」
「我的臥房。」他頭也不抬。
她嚇得險些拿不住手上的瓷杯。
她又低頭看了眼身上已經穿戴整齊的裡衣長褲,用試探的語氣問道:「那,那我身上的衣服——」
「找了兩個嬤嬤給你擦洗換衣的。」他掃了她一眼,「你還指望我伺候你不成?」
她鬆了一口氣,又垂下頭。「奴婢不敢。」
他乜斜著眼看她。昨日還敢在他面前自稱「我」,今日又變回「奴婢」了。
謝庭鈺:「如今在我面前,就無需說這種卑稱了。」
弄琴:「是。」
她弄不清他的用意,為什麼要帶她回來,明明地窖後一別,二人不就再無瓜葛了嗎?
她的心緒愈加忐忑,唯恐自己從一個醉花樓跳入另一個「醉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