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秦惟寧不怎麼搭理人,也不光對許靜則,對其他人也沒有回應的欲望。每天來上課要麼睡覺要麼戴上耳機不知道聽些什麼,一天和人說的話總和也不超過五句。
久而久之,大家都十分自覺地與秦惟寧保持了一定距離,並紛紛認為許靜則受苦了,竟然能和秦惟寧同桌下去。
想到這許靜則略微心平氣和了一點。
許靜則眼皮再一翻,瞥了眼王胖子那虛胖的身軀,心想:「還沙包大的拳頭,就你這樣的,秦惟寧沒準能把你按地上揍,就跟『武松打虎』那插圖似的。」括號,打的還是胖虎。
王胖子還在原地大打王八拳時,班長何舒蕾徑直朝他倆走了過來,先一瞥王胖子,略一點頭:「喲,晨練呢?」再把目光轉向許靜則:「老許,我有事兒找你。」
許靜則心領神會,扔下王胖子,和班長何舒蕾往走廊拐角去了。
何舒蕾,班長兼學習委員。許靜則,副班長兼團支書。王胖子——字面意義上的「巨頭」,頭比較大,遂自封三人為二十班的「雅爾達三巨頭」,順便給自己也貼了金。
許靜則和何舒蕾在工作上時常互相配合,對上應付張鯉,對下和班級稀泥。
許靜則也挺佩服何舒蕾,通常道理上同性相斥異性相吸,許靜則在女生堆里其實挺放鬆。可何舒蕾要想平衡好各個小團體間的關係,那就有些難了。
許靜則非常理解何舒蕾的難處,何況何舒蕾性格大方爽快,挺對許靜則的脾氣,於是許靜則也自願承擔髒活累活,兩人互以「老」相稱,結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課間休息時間有限,何舒蕾直白問道:「老許,秦惟寧他是不是抽菸?」
許靜則隨即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高中男生抽菸的不少,一到下課時候男廁所簡直烏煙瘴氣,王主任時常帶領眾體育老師進行突擊掃蕩,一旦抓住就是寫檢查加上班級扣分,個人記過不算,還會影響班級整體評分。
而班級評分和優秀班幹部評比緊密掛鉤,高中生能拿的榮譽不多,之後的自主招生什麼的還都指著這幾項榮譽呢。許靜則不在乎這榮譽不代表何舒蕾也不在乎,許靜則自知不能慷他人之慨。
二十班都是女生,許靜則和王胖子都不抽菸,以往不用考慮這個。
「是抽,不過抽的不多吧,身上的味兒不像總抽的。」許靜則吸吸鼻子,想了想:「而且他也沒那麼傻,我看他沒去男廁所抽,估計都是去轉角那個廢棄教室,被抓的可能性不大。」
「你觀察得挺仔細嘛。」何舒蕾笑了下,「但是抽菸的人身上會有味道,我聽說這幾天老王有可能又要查抽菸的,而且……秦惟寧他還經常上課睡覺,查課老師看到也會扣分的。」
何舒蕾頓了頓,猶豫問道:「你說我要不要找他談談?」
許靜則嘆口氣,腦海里浮現秦惟寧那副樣兒,心想就算你找秦惟寧上《魯豫有約》談談估計也沒用,上《焦點訪談》都夠嗆。
「別了,你找他說太尷尬。我們都是男的,聊這話題還好點,我有機會和他說說。」許靜則道。
許靜則覺得自己真他媽是接了個燙手的山芋。
他磨磨蹭蹭回到座位,秦惟寧依舊在那趴著,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許靜則像倉鼠一樣把頭埋進他和秦惟寧之間的書堆里——
為了避免再次發生秦惟寧發現許靜則偷窺他的慘劇,許靜則特意用練習冊築起一道戰壕,且為了顯得自己頗有文化,還用A4紙寫上五個大字「馬奇諾防線」往上一貼——秦惟寧看到後露出了個奇怪的表情。
許靜則歷史學的實在是半吊子,所以沒讀懂秦惟寧那表情的意思: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法軍為了開展防禦戰,歷時12年、耗資50億法郎修建了「馬奇諾防線」,結果二戰剛開始,德軍換成了閃擊戰戰術,最終僅用時39天就攻占了法國。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大人,時代變了」的故事,這條線也是個勞民傷財但最後沒毛線用的防線,不斷在世界戰爭史上被人鞭屍,且留下了「法國軍禮是投降」的知名辱法笑話。
許靜則花費一個大課間使用練習冊築成的「馬奇諾防線」在三天後轟然倒塌,原因是歷史老師踱步至二人座位,看到「馬奇諾防線」五個大字後露出了和秦惟寧一模一樣的奇怪表情,問:「你們兩位,誰是德軍誰是法軍?」
秦惟寧在此刻保持了清醒,簡要答道:「我是德軍。」
許靜則心裡還挺美,心想秦惟寧你丫也知道你天怒人怨呢,於是他美滋滋地仰頭對歷史老師答道:「老師,我肯定是正義之師啊。」
歷史老師溫柔地撫摸了許靜則的小腦袋瓜,說:「把選修那冊《戰爭史》再翻一遍。」之後施施然離去。
許靜則從馬奇諾防線里探出腦袋,一頭霧水地問秦惟寧:「什麼意思?」
秦惟寧強忍住笑意搖了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