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冷酷、決絕,毫無悔意。他把開源節流執行地很好,沒有欲望,生活極度節儉,除了每日工作以外還打拳賣命來賺外快,再將幾乎全部的積蓄都捐出去,不給自己留退路一般在生活著,處處透著古怪。
宋明棲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階段——周羚的心理學報告填補的部分越多,空白的部分也隨之增多,根本沒有短期內完成的可能。
時間很快來到周六。
下午是早就約好的一起去拆石膏的行程,他發消息給周羚說兩點半去接他。不過在此之前他打算先獨自去一趟礦業研究院。
宋明棲有一個計劃,他打算把那天從梳子上獲得的頭髮和余曼音的DNA進行比對。他懷疑它屬於犯罪現場,屬於死者余曼音。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非常清楚,不管周羚是否有功能障礙,都不如一份99.9%匹配的DNA檢測報告作為證據更加直接。
可如果交給警方,那證據的來源必須要合理、合法,才能走比對流程。
這根頭髮從哪兒來的?偷的。
和余曼音比對的依據是什麼?他猜測。他推斷。他認為。
總之沒有證據。
周羚是已經被警方排除過的人,他暫時沒有合理理由說服警方投入警力,對這個人重新調查,尤其是一想到覃淮生公事公辦的面孔,他就覺得頭大。
思考過後,他最終決定還是先自行調查,委託一家美國的DNA鑑定中心進行鑑定。不過當務之急是,他缺少余曼音的生物樣本。
犯罪現場的物品大多被痕檢帶走,而要進入現場多半又會驚動警方的人,最後他決定從余曼音的工作地點下手。
余曼音多年來一直在礦業研究院工作,是那裡的實驗員,如果不出意外,這裡還會遺留著她的個人物品。
他提前約了一位余曼音的同事,雖然在電話中已有初步溝通,但見面時,這位女實驗員還是對他堅持要過來一趟表達了不解。
「曼音的遺物,警方查看過一次,剩下的被她爸媽全都領走了,我們這好像也沒留什麼了。」
宋明棲提示說:「您再幫忙想想,任何東西都可以,梳子、水杯、唇膏……」
「啊那你要這麼說……」這位年輕的實驗員拍了下腦門,「當時她好像有個水杯落茶水間了,過了好久才發現,之後就放倉庫里了。」
她說著領宋明棲往倉庫走,越走越深,直到走到一塊標明登記室的地方,只開著一扇小窗,裡面昏暗到僅能看清最近的一片區域,隱約聽到有人拖著腳步遲緩地朝窗邊走過來,過了一會窗口出現了一小片藏青色的保安制服。
「你叫什麼來著?」女實驗員問。
「叫我小陳就行。」
女實驗員向宋明棲解釋道:「這是我們新來的倉庫管理員,我還不太熟。」又接著對窗口說,「小陳是吧,我登記了哈,帶人進倉庫看看。」
裡面伸出來一截男人的小臂,將填好的登記簿拿了回去,聽聲音非常客氣:「好的好的。」
倉庫里攢了不少陳年的舊物,空氣里也漂浮著淡淡的霉味,兩個人一起翻看了一會,終於在一個窗台上找到了一袋零碎,用礦業研究院的帆布包裝著,旁邊是一盆乾枯的植株,葉子和枝幹都呈現一種青黑色。
「就這個吧,陶瓷帶花的。」女實驗員翻了下袋子裡的東西說,「上次余曼音的爸爸媽媽走後,我才發現漏了這個杯子和這盆杜鵑,就讓人一起放到這裡了。」
宋明棲簡單查看了一下,確認這個杯子裡的水痕應該是常年使用造成的,可以說有很大概率能夠提取到生物痕跡。
他說:「可以都給我嗎?我的工作證、教師證您都看過了。」
「拿走吧。」實驗員坦言,「你不拿我們也就處理掉了。」
宋明棲道謝,抱起那盆乾枯的杜鵑和水杯向倉庫外走去,登記室里已經空了。
女實驗員一直將宋明棲送出門外,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幾隻黑橘相間的流浪貓在樹下愜意地磨爪子、曬太陽,喵喵直叫。
「曼音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院子裡的流浪貓都是她在餵。出事前幾天她還跟我提過一嘴,說她媽媽身體不好,她最近打算換個工作,收拾東西回老家。」實驗員停下腳步,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宋老師,你們一定再想想辦法。」
那盆杜鵑在懷裡發沉,宋明棲點了下頭。
回到車裡後,他用物證袋將水杯封好,花盆無處安放,只好放到副駕的座椅底下,過程中又碰掉了不少枯葉,他伏在地墊上收拾了一會。
等回家放下這些東西以後再出門,就比約定時間要晚了一些。
但其實周羚並沒有把這個和宋明棲的約定納入計劃。
他沒有依賴別人的習慣,何況貴人多忘事,如他所料,直到走到小區門口也沒有看到宋明棲的車。
大雨過後就是酷熱,太陽如炭火在頭頂炙烤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出汗,這個夏季最後一茬知了在拼命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