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好的,學習不是學歷,而是一種能力。」宋明棲掏出手機,「對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當時的劇照。」他別有用心地強調,「我在劇里是男扮女裝。」
「你看。」隔了一會,宋明棲把手機遞過去,周羚勉強睜了睜眼,屏幕里的照片是他身穿一件玫瑰色的歐式禮裙躺在一條滿是花瓣的河流里,栗色的長捲髮,捧著花束的雙手合十於胸前,晨光熹微,水波憂鬱。
周圍全是暗的,只有這張照片在發光。
宋明棲還在講話——
「假髮掉在脖子裡很癢,同學當時還幫忙系了束胸,雖然好像也沒有什麼可束……」
周羚很難不去跟著想像裙子下面男性的特徵,微微隆起的**,緊實細膩的腹肌與大腿。他對宋明棲產生感覺,他更熱了。
他推開宋明棲的手臂,不再想看了。
宋明棲以為他很難受,將他頭頂的枕頭重新整理了一遍,過程中碰到周羚短而硬的頭髮,探身時腰身舒展開,細瘦的一截,再往下是筆挺的灰色西褲……
「你覺得怎麼樣?」
他聽到宋明棲這樣問。
怎麼樣。什麼怎麼樣。宋明棲怎麼樣,他扮女人怎麼樣。幫他搬沙發那天宋明棲問過類似的話——
怎麼樣?之前就有人說過我扮女人很漂亮。
周羚頭昏腦漲,感覺自己又燒起來了,退燒藥放了多久,到底有沒有過期,他想不起來。
一段不算漫長的空白,但感覺就好像必須說點什麼。
周羚乾燥的嘴唇動了動:「用你們廣南話說會好一點……」
「嗯?」宋明棲直起身,看到對方把臉轉向反方向,閉上了眼睛。
周羚用他不太熟練的異鄉口音,一字一句小聲說:「……你扮女人真係好靚。」
第21章 你不是有電擊器嗎
「枕頭這樣放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宋明棲的問題。
但周羚恐怕是燒糊塗了,說他扮女人很靚。
老實說,被一個有犯罪心理傾向的人誇讚應該是一件挺毛骨悚然的事,但偏偏周羚現在很脆弱,他不看他,好像在害羞,宋明棲反而覺得這樣有點可愛。
「簡內特·蓋普爾有一項研究,相較於母語,使用外語會使人們得出更寬鬆的道德評判,產生距離感。」宋明棲笑了笑,「用廣南話會讓你覺得承認起來更容易?」
周羚不知道怎麼解釋,他的頭歪向一邊完全地睡著了。
眼珠一動不動,睡得很安穩,並沒有進入那個什麼快動眼階段。
退燒藥真是個好東西。
宋明棲臉上的笑意緩慢消失,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了他一會,眉眼松下來小孩一樣,額頭也會往他掌心湊。這樣一個人,會殺人嗎?
他說不準。
這一行幹得越久,見得越多,就會發現世界上最深的深淵不是馬里亞納海溝,而是人心。
再加上結合案發現場的情況來看,門鎖沒有遭到破壞,要讓一個女性主動為一個男性打開家門,要麼他有一個可信賴的身份,要麼他有一幅讓人很有好感的面容。而現在的周羚輕而易舉地令他放鬆戒備。這正是可怕之處。
宋明棲立刻將自己拉回客觀的位置,在確認周羚不會醒來之後,宋明棲悄無聲息地走到鞋架邊翻找,可是那個來自福利院的信封不見了,最下面一層的舊紙盒裡只有一堆舊物,其中有一把木梳,雕著牽牛花,感覺像女人用過的東西。
宋明棲心裡又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捏起來觀察了一下,在齒縫裡發現了一截非常短的碎發,他將它包在紙巾里裝進了口袋。
雖然算不上一無所獲,但帶上門離開時還是有點沮喪。好在運氣守恆,在回自己樓棟的小路上,他接到了一通等待已久的電話。
「您好,是宋明棲宋先生嗎?」電話那邊說,「我這邊是靜安福利院,我聽同事說您在詢問周羚先生的事。」
宋明棲就趕忙把上次諮詢的問題又複述了一遍,不過得到的答案再一次令他意外,他連語調都提高了。
「您說周羚是福利院的資助人?」
「是的,他每年都會匯款過來,前幾天剛給他寄過回執。」
宋明棲眉頭緊皺:「那您知道他為什麼要給福利院捐款嗎?」
電話那端響起了一陣敲鍵盤的聲音:「這個不太清楚,反正前幾年他還來做過義工,我們這的小孩也很喜歡他,不過今年好像就沒怎麼來了。」
雨水淅淅瀝瀝,宋明棲在單元門外收起傘,在腳邊留下一小灘濕漬。
雖然確實有一些罪犯在未案發時寄希望於求神拜佛,或者做一些善事以求抵消罪孽,不過周羚看上去並不是這種惜命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