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想,儘早上路是否也算解脫。」
阿聽的聲音悠悠響起,震耳欲聾。
許裴這才想起來晃晃那符咒,什麼時候他們的聲音這麼大了?仿佛就在耳邊。
誰知那副沙啞嗓音更是直接穿透符咒,仿佛出現在許裴面前。
「上了路,可就無法回頭了。」
許裴猛地驚覺,說話的東西可能真的離他很近!
四周都是紙人,紙人,紙人,滿滿的紙人,每一個都是丑腮紅大嘴唇,仔細看過去,每一張嘴都在動!就好像符咒里說的話正出自他們的口中,路兩旁的紙人無聲無息轉了向,面對著許裴。
許裴後背發涼,剛邁出一步,身後傳來破刃的風聲!
他反應極快,迅速閃身,同時將燃著的符紙向後照去,才發現身後居然站了個矮小的紙童。
在看清楚的那瞬間,許裴瞳孔驟縮,捏緊了手裡的引路鈴。
這個紙人居然點了睛!
同一個地方,不同空間內。
秦硯一掌拍向耳後,卻拍了個空,靈燭所照之處只有黑暗。
那個聲音卻沒消失,伴隨著滾燙的氣息黏在秦硯耳後:「你猜出來了對不對?你早就該明白我是誰。」
秦硯咬緊牙關,燭線即刻飛出,刺向黑暗:「你真以為挑撥離間就能捏住我命門?」
燭線仿佛抓住什麼東西,開始繃直抖動,原本不具有實體的白煙在此刻如同鋼線,死死拽住黑暗裡的事物不鬆開。
袖擺越來越沉了,原先只在邊緣蔓延的血滴已經流淌一地,秦硯每移動一步,就能感受到鞋底的濕滑粘膩。
袖擺沾滿鮮血,拖在地上沉到舉不起來,秦硯左右手同時發力,猛地牽著燭線往回一拉!
黑暗中有個人影被牽在燭線的另一頭,朝著秦硯而來。
在那人進入靈燭的可照範圍後,秦硯瞳孔驟縮,下意識將那燭線鬆了幾分。
誰知對方完全沒停,直直撲進他懷裡,抬起頭,仰著一張臉。
那是宋子京的臉,但他的雙眼不再明亮,反而充斥著空洞,汩汩流著鮮血。
「秦硯,你來接我了對不對?」
第46章
秦硯汗毛直立。
從進入這個物魂開始, 一切都讓他感覺不對勁,就比如此刻,他心如明鏡, 面前的這人絕對不是真正的宋子京。
可他們距離太近了, 如擂鼓般的心跳通過胸膛傳遞給對方,秦硯能清晰感受到懷裡這人的氣息, 一時間連推開他都忘記。
對於靈瞳子來說,眼睛是重中之重,失去了眼睛,也就意味著他和普通人已經沒有太多區別。
看著那雙空洞的雙眼,秦硯腳底生根,一步都挪不開。
這副場景在他腦海里閃過,秦硯呼吸滯住。
他見過,見過這副令人心碎的畫面, 對方和現在一樣,倒在他懷裡,血淚從眼裡流出。
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他全都想不起來, 但潛意識裡的痛苦就像倒帶一樣將他徹底包裹。
到底是什麼時候見到的?秦硯不清楚究竟是在夢境裡還是上一世。
劇痛如同毒藥般從四肢開始順著神經傳導到心臟,仿佛被人用錘子狠狠砸了一記,秦硯幾乎是要站不住,雙手下意識緊緊抓住懷裡的人。
這種出於未知記憶里的疼痛扎進秦硯的意識里,他試圖冷靜, 找到破局之法。
宋子京有氣無力:「道長, 我好疼。」
腳下的血池從腳踝處急速上漲,瞬息之間就到了小腿。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心魔只能自己解決。
懷裡的宋子京就著姿勢將頭擱在秦硯頸窩,甚至蹭了蹭:「讓我多抱一會兒行嗎?你知不知道找你要花多大精力?」
秦硯沒拒絕, 右手攬住他肩頭。
下一秒,燭線飛出,猛地刺進他右肩!血肉被刺穿的聲音傳來,懷裡的人頓住了,悶哼一聲,卻沒躲開。
秦硯一把將他推開,血池已經上漲到膝蓋,行動受到限制,所幸雙手健全。
對面看他不上當,也不裝了,將嘴角流出的血一擦,語氣不善:「敬酒不吃吃罰酒。」
靈燭翻出,秦硯強裝鎮定:「你應該感激,我對宋子京沒多少感情。」
談話間,燭線隨他動作飛出去,人影迅速隱入黑暗裡,圍著他繞圈。
他進,人影就退,兩人都不和對方打,仿佛只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細。
「真的沒感情?你的心跳我可是聽的一清二楚,秦硯,你說人幹嘛總壓抑自己的天性?活得像個性.冷淡,你累不累?」
側面急速迎來一陣風,秦硯立馬側身,右胳膊擋住臉,在人影逼近的一瞬間出手卡住他手腕,一把將人甩出去半里。
血水嘩嘩,悲劇奏鳴,秦硯甩掉手上沾的血,對他所言置若罔聞。
活得累不累?只有敗者才會總停在原地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