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忙喚道:「快去看看!」
門從裡面鎖住,侍衛猛踹數腳,木門轟然倒塌。
滿魚握著蠟燭,站在床邊,正在點床帳。
「你搞什麼鬼!」
橫樑燒斷,嘭的摔落在門外眾人面前。
僕役們跑進跑出救火,滿魚卻穩穩地站著,時不時發出幾聲咳嗽,一步也不挪。
「你到底要怎麼樣!出來好好說!」裴侍郎見他神色有異,頓足叫道。
他和現任妻子貌合神離,這些年膝下寂寞,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這個早就不知所蹤的兒子身上。
看見滿魚身上掛墜的那一刻,他才確信,上天的確待他不薄,時隔多年,竟然還真讓他找到了。
唯一的不足便是在此,撫養他的人,竟然是滿全。
那個一身犟骨頭,恐怕燒化了都屹立不倒。
這下好了,把他好好的兒子,也養成了犟骨頭!
裴方叫道:「你什麼意思!你在以死相逼嗎!」
滿魚譏諷一笑,說:「你把我當玩意兒,並不是把我當兒子。你喜歡把人拴在身邊,可惜我活著一天,就不能讓人擺布我。我今天葬身於此,不算是如了你的願嗎?」
裴方大怒,喝道:「不許救他!都滾!讓他死!你算什麼東西,還敢威脅我!」
他一揮衣袖,怒道:「把門給他鎖上!讓他死也死在這兒!」
滿魚神色不動,捧著蠟燭原地坐下,摸了摸懷中的小鳥,它在自己的口袋裡點了點頭。
他眉心一動,在漫天的濃煙中,流了兩行眼淚。
他抬袖一抹,菸灰混著眼淚,臉上斑駁一片。
「這可使不得啊!老爺,你就這麼一個兒子,好不容易找回來,真就眼睜睜看著他死嗎?」
裴方冷哼道:「看他這個樣子,我也是留不住的,不如讓他死在這裡,大家安心!」
老管家又勸:「少爺初來乍到,總要相處相處,少爺才十幾歲,正是不服軟的時候,到哪裡他都是這樣的,您何必大動肝火呢?」
裴方沒再堅持鎖門,卻說:「由他去吧,他要尋死,讓他去死,什麼時候願意活了,再救他!」
「他願意活的時候,恐怕燒成炭灰了。」
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眼神一絲也沒有落在裴方的身上,徑直走向管家。
「這麼一大把年紀,和一個孩子過不去,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管家忙拱手,「夫人來了,您快勸勸……」
「我勸什麼,那是他的兒子,可不是我的兒子。」夫人的眼神冷冰冰的一掃,說,「濃煙沖天的,燒了他的院子,煙倒是飄到我那裡了。」
裴方一哼,「既然不是你的兒子,你管他的死活幹什麼?」
夫人對管家使了個眼色,說:「你在我的府上殺人放火,卻來問我管什麼?」
「那是他自己找死!」
夫人冷笑道:「自己為何膝下無子,心中有數了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動不動就讓人死,誰敢來做你的孩子。」
「你!」裴方心中氣惱,卻又無話可駁。
管家眼觀鼻鼻觀心,忙招呼著救人。
火勢蔓延極快,燒掉了滿魚的半條袖子,右臂燒傷了一塊。
他嗆了不少煙,好半天才悠悠轉醒。
夫人坐在他的房中,側目看他,說:「哪有人用自己的性命要挾的,真蠢。」
滿魚不認識她,坐起來無言地看了一會兒。
下人忙說:「這是我們夫人。」
夫人卻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行禮,說:「得了吧,你這個模樣,我可不敢受你的禮,再有什麼閃失,我可賠不起。」
管家適時提醒道:「今天可多虧夫人出現,否則啊,少爺你真要葬身火場了。」
滿魚知道這個時候應該道謝,可是這位夫人有些怪。
她到這個時候不走,應該是出於關心,可說起話來又十分刻薄,滿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忽然站起身,說:「你的那個掛墜,給我看看。」
滿魚摘下來,手帕裹住,遞到她手上。
她捧在手上看了些會兒,點點頭,說:「的確是你。」
她還回去,笑道:「你爹都不知道,你剛出世的時候,我還去看過。」
據滿魚這些日子的了解,自己的親娘是裴方的糟糠之妻。裴方一朝步入朝堂,娶了座師的女兒為妻。
妻子前來尋親,為了安撫妻子,又怕得罪老師,便置辦了宅院,將她安頓了。
得知妻子有孕,他舍不下孩子,又擔心日久成禍,打算從她手中奪走這個孩子。娘親發覺了裴方的意圖,帶著孩子連夜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