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目十行,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好半天一動不能動。
僕役忙翻身跪下,哀聲道:「少爺,你看就看了,可千萬別告訴老爺,要是……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我會讓攆走的!」
滿魚手上發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轉而怒道:「為什麼不能給我看?你們還藏了我哪些信?」
「少爺……少爺,您別生氣啊,我也是按吩咐辦事,老爺說的話,我怎麼敢……」
「別和我扯東扯西!我問你,我是不是還有一封信!在哪?」
僕役眼淚都要出來,驚慌道:「少爺,的確還有一封,但是……但是老爺看了,就放在燭火下燒了……」
滿魚噌地站起身,奔跑著回了房間。
他整個人抖得厲害,那隻擺在屋內的木頭小鳥怎麼都裝不進包袱,撲通掉落摔了幾次。
「你這又是怎麼了?著急忙慌的?你收拾東西要去哪?」
裴方人還未至,聲音先到了。
滿魚急急地抓起那隻小鳥,看也不看他,說:「我要回去。」
「你回哪裡去?這才是你的家!」
滿魚猛地抬起頭看他,微微搖著頭,說:「如果這是我的家,你就不會拿走我的信!」
裴方眉毛一豎,怒道:「誰告訴你的?那些吃裡爬外的東西!」
「是我剛好撞見,是我搶過來的。」滿魚看著他,說,「我人都跟著你回來了,你為什麼連封信都不肯給我?」
裴方道:「你留在京城,是要有好前途的!臨安那樣的小地方,出了什麼事,都和你沒有關係!你應該把你的心思都放在仕途上!」
「仕途?仕途比人命重要嗎?」
裴方搖搖頭,說:「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是我的兒子,你的身體裡流著我的血!卻這樣小情小意,能成什麼大事!」
滿魚無話可說,拎著他的包袱就要出門。
門前守著兩個佩刀的侍衛,一左一右橫刀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裴方慢慢地迴轉身,說:「我給你官憑,你不要。我為你鋪路,你也不要。你說初來乍到,想適應適應,我也答應了,我對你還不夠寬容嗎?」
滿魚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說:「我無心仕途,您不如認幾個義子,或許比我有出息。」
「你別蹬鼻子上臉!當初我問過你的意見,是你自己答應和我回來,現在又要走?你把我這裡當什麼地方!」
滿魚回過頭看他,說:「你剛剛說,這裡是我的家,怎麼,我連自己的家門都不能出?」
「這裡是你的家不錯,我也是你爹,是這裡的一家之主!我說你不能出去,你就不能出去!」
滿魚閉了閉眼,放眼望去院中已經圍滿了侍衛。硬闖恐怕不是辦法,便說:「我只是回去看看,他們……沒事,我自然會回來。」
「你剛剛是什麼態度?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滿魚手指收緊,說:「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我怎麼能不心急?」
「誰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滿全這個人,貪心不足,自己有了一個兒子,還要霸著別人的兒子,難保這封信就是騙你回去的。」
滿魚急道:「他騙我回去有什麼好處?他……他恐怕並不想我回去。」
「既然如此,你還回去幹什麼?」
「這樣的大事,沒有人會拿來開玩笑!」滿魚焦急地走過去,「我必須要回去看看,我在那裡住了十多年,我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了!」
裴方一甩衣袖,「如果是真的,我更加不能讓你回去。當年臨安洪水,緊接著就是疫病,你回去送死?」
「我……那我更加要去了!爹病倒了,小燕又不在,誰能照顧他?」
裴方不悅道:「你又忘了!我才是你爹!自從回來,你從未叫過我一次,我看你的人在這兒,心不在這兒!」
滿魚已是毫無辦法,急不可耐:「我需要一些日子來習慣,況且……滿縣尉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怎麼能不管呢!」
裴方說:「你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這樣吧,我派兩個人,帶著名醫前去為他醫治,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話里話外,就是不肯放人。
滿魚心急如焚,側目便是烏壓壓的侍衛,只好先應下。
裴方看他低頭不作聲,笑道:「你別想和我耍花樣,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他招招手,進來一個侍衛,向他一拱手。
裴方說:「我就把少爺交給你們了,他要是不見了,你們也就不用活了。」
滿魚驚駭道:「你!」
裴方說:「你心中有情義,是好事。那就好好揣著,別害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