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美貌機敏的女郎,廣受京中郎君之追捧,卻肯對他敞開心扉,他何其有幸!
加之房大人如今官拜丞相,乃是文官之首,其子房淵驍勇善戰,有護國武將之質,房氏一族根基深厚,若他未來的妻子有這樣的母族,大善!
裴昱見房幽面上似有羞赧之意,立時道:「娘子放心,我絕不會告訴旁人!」
房幽:「……」
她擠出一句:「……倘若只是告訴親近之人倒也無礙,臣女不敢居功。」
裴昱卻臉色正經,打定了主意要為她保守秘密。
房幽被氣得肝疼,卻不好說什麼,只是悶著頭走路。
一簇簇青草從她眼裡掠過,讓她心境略微舒暢了些——
罷,裴昱雖榆木腦袋,但起碼對她一心一意,不似裴焉那個沒良心的。
當是時,忽聽裴昱驚呼了聲:「三哥!你怎來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怎能想到還未做好準備,便迎來了今生的正式初見。
那人坐於馬上,雙手掌握韁繩,墨發高束腦後。身量寬厚,長腿修長。若只瞧他目下裝扮,的確是個鮮衣怒馬少年郎。
然而他臉色淡得沒有顏色,薄唇微抿,一雙鷹眸正緊緊凝著他們二人。
這樣居高臨下、強勢直白的打量,令房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她想給自個兒打氣,但方才知曉這位前夫亦是重生而來,便被他抓包與他的兄弟在一處,實在有些氣短。
房幽不知他看了二人多久,只能硬著頭皮問安:「燕王殿下安。」
燕王,閻王。
看他渾身上下散發的生人勿近,熟人也滾遠些的氣息,倒真不枉費邊地軍民為他取個「冷麵閻王」的稱號。
裴焉久久地凝望她,直至裴昱傻傻提點了句「三哥」,才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方才在中萃樓便知是她。
先是於樓上偷窺,被他刻意察覺後又傻乎乎躲避;再是於中萃樓包廂暗聽他辦事,還手忙腳亂弄出聲響——
他這個小妻子,著實藏不住事兒。
只是他卻也奇怪,按理她知曉他重活一回,理應來找她,卻為何沒有?
是還在為南下行船之事惱火?
可簽和離書之事不過是權宜之計,他若真要與她分離,何必帶她一起南下。
他淡道:「房娘子與我四弟來走馬?」
房幽:「是,今日春光日好,特來踏青。」
她滿面坦然,眼裡澄澈得仿佛是頭次與他說話一般,語氣里也沒了從前的嬌氣——想到她所說走蛟之事全歸功其父,裴焉暗自疑心。
他話鋒一轉,道:「聽聞房娘子騎術極佳,不如與我來賽上一場?」
房幽倏地一驚。
她在閨中時,騎術確然上佳,比之她阿兄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聞名上京。
成婚後,她知曉裴焉在邊地做過三載騎兵前鋒,便興起挑戰。
她的確沒贏過他,卻得了裴焉的指點。可以說,房幽的騎術里,一招一式都是他的影子。
若是比了這一場,那裴焉便是心知肚明了。
青年郎君好整以暇地抖了抖馬鞭,不容拒絕:「來人,去為房娘子牽一匹馬來。」
房幽的心一緊,便聽裴昱道:「三哥且慢!房娘子今日身子不適,由此我們才並未走馬,而是在此間漫步。」
他語氣略有埋怨:「三哥莫要這般勉強她,再說了,她一區區女郎,你聲量這麼大做什麼。」
把人嚇壞了,屆時以為他們皇室都是這般的不憐香惜玉。
裴焉略皺了皺眉。
身子不適?方才見她跑出中萃樓時腿腳還飛快,瞧著滿滿的力氣。
他眸光掃到她的手正覆於小腹之上,唇色發白,不自覺輕輕地捻了下指腹。
莫不是小日子?
他記得她來月信時,向來孱弱,一面哭一面賴床不起,吵著要他揉肚子。
但若身子不好,又作何要與裴昱出來?
裴焉默了幾息,道:「那便早些回去歇息,我撥兩個侍衛護送你。」
「阿昱,你跟我來,我有要事相商。」
這一句話,便斷絕了裴昱想要送房幽歸家的念想。
裴昱有些念念不舍:今次出來還沒說幾句話呢,這便要分離了。
他道:「房娘子,那你家去好好歇息,咱們……」
房幽生怕他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讓裴昱聽見,忙應道:「我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