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眼裡,她只要開開心心地活著,便是最好的。
眼下房鶴明、房淵皆有要事在身,房幽便沒說她欲要嫁給雍王的打算。即便是說了,父兄大約也不會同意。有了上一世做前車之鑑,他們怎麼肯再讓她與皇室扯上關係,可她是一定要保護房氏的。
房幽當了鄉君,房府便按例宴請了些女郎,周靈筱也在這之列。
房幽本是好意,畢竟周靈筱近來總干蠢事,若是宴會還不帶她,她大抵就要被排除貴女圈子之外了。誰知她不領情,自個兒謝絕了。
她那堂妹房淺,倒是不找事了,只是充作主人家,對上門的女郎們笑臉相迎、好生招待。雖有些熱情過度之嫌,但還算安生。
想到這兩人前世甚而為了裴焉指著鼻子互罵過,房幽便覺著奇怪,找了那日全程在宴上的楚家女郎問:「阿若,那日你可瞧見有誰和燕王走近了不曾?」
楚若回憶了下,老老實實答:「沒有,燕王那麼大一個冰塊,誰敢去招惹。不過我聽周娘子說,燕王殺伐氣息太重。」
她是想到房、周兩人關係緊張,說出周靈筱的小話向她投誠,房幽卻是滿腹疑惑:不僅不心悅燕王,還暗地裡罵他,這走向實在偏離太多了吧?
這日,風和日麗,走蛟善後即將收尾,裴昱得了閒,立時便傳了信來邀房幽出門。
房幽無有不應。按照她的推算,若是今歲順利賜婚,最快明年成婚,與前世進程差不了太多。
明年慶帝崩後,她便是皇后了!
這樣喜滋滋的心情,卻在看見裴焉後化作了泡影。
今日她是準時出門,不過中途拐去了中萃樓買糕點。一來投雍王所好,買些他愛吃的甜食;二來麼,這女郎赴約,總是要考驗對方一番的。
中萃樓生意火熱,房幽便去了用慣的包廂等著,正是無趣看風景時,便瞧見了裴焉。
他一襲玄色衣裳,袖口收緊,顯露出結實的線條,腰部亦用腰封別著,更顯肩寬,好身材一覽無餘。
房幽眯了眯眼遠眺過去,瞅見他那裡仿似出了什麼亂子。
他站在幾個地痞流氓的對面,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勢。他腳邊跪著個身上戴孝的女子,身側則站了個佝僂著背的男人。
雙方說了些什麼,只見裴焉甩過去了一袋東西,那些人便自覺散了。
房幽覺著好奇:她與裴焉成婚十年,向來只覺他冷心冷肺,還從不知他會出手幫人呢。
下首,青年郎君仿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猛地背過身來,房幽嚇了一跳,做賊一般伏在了桌上,引來了兩個婢女的側目。
「女郎?」湘元疑惑。
「噓!」房幽放低音量,心裡抖個不停,不知裴焉是否發現了自個兒。
其實她也清楚不必如此,難道大慶有律法不許人湊熱鬧麼?
但到底心虛。
沒一會兒,店小二端上來了她要的幾份糕點。房幽一面懊惱自個兒過於關注這位「前夫」,一面咬了幾口糕點填肚子,這便預備走了——
「小二,上一壺茶,兩盤點心。」
清冽男聲落於她耳朵里,正是裴焉那廝。
房幽的心緊了一下,聽出他正在包間門口,手已然搭上了這塊木門——
她咽了一下:目下她還未準備好要與他私下裡對上呢!
緊接著,小二的聲音響起:「客官,這包廂里有人了,您要不去旁邊這間?」
裴焉默了下,未曾言語,轉身進了另間。
這包廂的隔音委實不大好,他才落座,房幽便聽見一道哽咽男聲:「多謝恩公,若無恩公,今日只怕我與阿妹要被人羞辱而死在街頭。」
裴焉道:「不必介懷,我救你是看中了你的一樣東西。」
有這等好戲看,房幽剛要挪動站起,轉瞬又坐回了軟墊上。
她倒要瞧瞧,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那落魄郎君有些遲疑:「恩公是為了何物……?我小妹——」
裴焉打斷了他的臆測:「你。我要你做我的門客,為我出謀劃策,你可願意?」
「某不過區區寒門,至今未曾入仕,恩公如此厚愛……」
「願意,還是不願意?」他沒甚耐心,問了最後一遍。
「……敝人張庸,叩謝恩公厚愛。」
房幽將茶水遞到唇邊的手頓住,面上浮現茫然之色。
張庸?
燕王府最為出名的門客張庸?
張庸此人,雖名為「庸」,卻是驚世之才。光熹九年,其為裴焉上書數十道輕徭薄賦之法,廣受朝野側目,後來更是被光帝招攬,成了唯一一個寒門出身的二品大員。
她知曉此人,是因裴焉為救下他,婚後首次失約,曠了與她回房府看望阿兄的約定。
房幽與他大吵一架,氣他不還嘴不解釋,轉身要回娘家時卻被他摟住。
他身上一陣陣的血腥味,她嚇得臉色發白,以為他受了傷,卻聽裴焉道:「今日去救了個人,疏忽了,明日早起陪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