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執起房幽的手,笑道:「你一小小女郎,竟有如斯見地。百姓之重,皇上與本宮皆是置於心上,此次你預測有功,當賞。」
房幽忙頷首,答道:「娘娘謬讚,臣女……」
皇后止住她要自謙的話頭,道:「拿出你方才的膽色來,你於大慶有功,她們確實受不起你的禮。」
房幽手心一陣發麻:她方才那樣說,不過是為了敲打周靈筱莫要再給她找事。但皇后此言,卻是真真切切將她架到了世家女郎的對面。
不等她想清,皇后輕笑開口:「皇上有旨,封你為鄉君,你可歡欣?」
房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砸得發懵,隔了幾息才行謝禮。
縣主鄉君之言,她也聽聞過,只是覺得太過荒謬。世家勢大,皇室輕易不會冊封外姓之人,這樣的事落在她身上,說不清是好是壞。
不過既發生,那便也坦然接著了——沒見周靈筱等一眾女郎嫉妒得直咬牙麼。
皇后轉身上席,房幽故意朝周靈筱做了個鬼臉,惹得對方又是臉黑。
幾位貴人都到了,春日宴便正式開始。因是皇宮宴會,便要規矩許多,除卻自個兒有意獻藝、獻禮的,其餘都是安安生生地坐在桌案邊,時不時與身邊人小聲言語幾句。
再之後,便是郎君、女郎們隔席相望,挑一挑有沒有看對眼的。
都是顯赫世家,憑此機會選個妥當的聯姻,總比盲婚啞嫁好。
崔雲錦急著為方才之言解釋,幾次三番邀房幽走走,她皆是沒應。
待到她悠哉悠哉將一盞茶抿得見底後,這才大發慈悲地裝作去賞花。
崔雲錦從後頭跟上,急慌慌地解釋:「幽幽,我方才可不是那個意思——」
見她不理,她又一股腦道:「那日我沒赴約,是家裡生了事端,你知曉的,我那個阿弟……」
說到上回京郊遊玩之事,房幽便氣不打一處來——
她自小便活得簡單,阿耶後宅里沒女人,從未讓她聽些什麼腌臢事,她對這些攻心之事也用不著在乎。但誰能想到,人生最重要的婚姻竟是被親發小出賣的。
他們崔氏要為不得帝心的燕王選個合適的妻族,便瞄到了她的身上,最後可謂拖累了她一家。
但念及崔雲錦後來為她所做的種種補償,與她甚而比自個兒更早逝去的結局,房幽心內複雜。
「別說了!」房幽輕吼了句,見崔雲錦愣住後,低聲,「我知曉。」
她鬆了一口氣,房幽亦是如此。
她從前是對不起她,但皆償還了。如今重來,只要崔雲錦不再算計她,她可以既往不咎。
友誼需要一些視而不見與原諒。
崔雲錦看她略過這一遭,便挽著她的手,道:「那日你看出走蛟,真當是你自個兒的本事?」
她語氣里滿滿的懷疑。
旁人不知,她還不知麼!
房幽自小最愛的便是吃喝玩樂睡,又投了個好胎,房叔父從不勉強她學這學那。受家人薰陶這話旁人信得,她卻不信。
二人背著的密叢小徑後,正有一人垂首觀花。
聽得兩個女郎的閨中密語,他本是準備離去,偏生又聽到崔雲錦這樣問她,腳步便不自覺停留了下來。
房幽的哼聲傳來:「怎麼,你瞧不起我?」
想到她此刻神情,裴焉臉龐輪廓愈顯柔和。
「好吧,我告訴你,是我阿耶去了觀星台,知曉了天氣,便讓我的侍衛留意一番。誰知曉,竟是真的呀!」
她語氣里不乏吃驚。
裴焉身形動了下。
原以為她亦是重生而來,才會想盡法子避免前世之事再次發生。眼下看來,倒是岳丈那裡察覺的。
「好啊你!白得個鄉君當!」聽兩個女郎又嬉鬧到一塊去,他提步離開。
那頭,房幽心裡自有思量。
她阿耶對她耳濡目染方知走蛟的說辭,旁人能信,親近之人卻有點懸。所以,乾脆把功勞都推給她阿耶,這樣方能圓得起來。
她也不曾想到,這話竟誤打誤撞打消了裴焉的懷疑。
「那你那日去京郊,可遇到了什麼人?」崔雲錦試探問。
這事兒由她阿耶提點,她心裡也是希望與幽幽親上加親,她來做她阿嫂,她心裡更歡喜。可此事畢竟是瞞著房幽,她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
房幽:「自然!遇見了周靈筱、龐女子、葉娘子、楚娘子……哦,還有位郎君!」
崔雲錦小心翼翼又滿含期待:「是誰?」
「是……雍王殿下!」房幽刻意停頓,惹得她一陣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