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晦蘭止住廢話。
明宗覆滅之慘烈,人人提起皆心驚肉跳。
始作俑者是明宗二公子,明隱竹,他被邪祟侵體,神智失常,見人就殺。而那邪祟凶煞非常,在榨乾明隱竹後、果斷丟棄這具殘軀,另附著隨地可見的其他驅殼,繼續殺殺殺。
衣非雪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明晦蘭「心靈的窗戶」旁柔和摩挲:「其實是你明晦蘭深藏不露,以詭術控制親弟弟先弒父,再弒養母。明如松和柳娥對親兒子不設防,所以身為高境修士一宗之主、卻死的輕而易舉。對於這番謠言,你有何看法?」
第8章
細雪簌簌,落地無聲。
銀裝素裹,可以蓋住所有的污濁與血腥,只留下茫茫一片聖潔的白。
雅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明晦蘭勾唇一笑:「你也說是謠言了。」
衣非雪望著他,只見明晦蘭薄唇輕啟:「謠言止於智者,自然誆騙不了衣掌門您。」
衣非雪單手托腮,目光不再像方才那般咄咄凖利,但也不友善。
屋外的雪漸漸小了。
*
明晦蘭就算再偽善,再瘋批,也不至於瘋起來全家祭天。
家族覆滅,靠山全倒,對他可沒好處。
況且他是真真實實的身負重傷,修為全損。
衣非雪揚了下手,青絲繞化作一團光收回靈台。
終於撤走束縛,明晦蘭全身都散了一下。
衣非雪連給人緩緩的機會都不,霸道命令:「起來,本掌門餓了。」
明少宗主會做飯嗎?
別說,還真會。
這是衣非雪意外發現的驚喜,並在親口品嘗過明晦蘭的廚藝後,將此列為「可以承認的」宿敵的優點之三。
優點之一是僅次於自己的好皮囊,優點之二是配和自己相提並論的天賦修為。
明晦蘭問:「想吃什麼?」
衣非雪順勢往軟榻上一靠:「你知道我的口味。」
明晦蘭應了聲是,推門出屋。
殘陽如血,照耀在滿庭的霜白積雪,燦若浮金。
明晦蘭仔細撫平衣裳,直到將皺皺巴巴的衣服整理的一絲不苟,然後才邁步走出廊下。
問季家的僕從借用小廚房,耗時一炷香做了碗素三鮮餛飩。端給衣非雪時,衣非雪沒說什麼,拿起勺子開吃。
倒也並非明晦蘭神通廣大,什麼信息都不給就正好做了衣非雪想吃的東西。
而是隨意發揮,正常發揮即可,只要不難吃。
難吃也無妨,因為衣非雪有一點好,不挑食。
說他養尊處優嬌縱成性,他卻在吃的方面上十分寬容,既不需要精緻的跟宮宴似的、也不需要珍貴如龍膽鳳髓,哪怕是隔夜的窩窩頭就著井水喝,他也能細嚼慢咽吃的渣都不剩。
只一點,他不吃葷腥,可能是為了修煉吧。
對穿衣用度很鋪張,對食物卻出奇的尊重。
自己珍惜一米一粒,也見不得別人浪費糧食。
為何會這樣?
據說衣非雪小時候流浪過一陣,那段時間忍過飢、挨過餓,所以……
具體的詳情,明晦蘭這個外人是不曉得的。
「季無涯找你說什麼了?」衣非雪突然問。
不等明晦蘭回答,衣非雪先施威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明晦蘭端來果盤,挽起袖口,站在衣非雪對面剝葡萄:「是,怎敢隱瞞少掌門。」
明晦蘭邊剝皮邊說:「季掌門痛惜我的遭遇,對我加以寬慰,並且容我在季家棲身。」
衣非雪聽到這話,咀嚼餛飩的動作一頓,慢慢咽了下去。
真是隔三差五就會被噁心一下,噁心的多了就沒那麼噁心了,變得又噁心又想笑。
衣非雪:「季無涯跟你父親結為忘年之交,季無涯一口一個賢侄的,賢侄全家被滅門,他卻只是跑去圍觀,也沒見他給明宗建墓立碑弔唁七日啊!」
衣非雪抬起眸子笑看明晦蘭:「你在衣家三個月了,不是三個時辰。」
半個靈墟大陸都知道衣家那位恣意妄為的少掌門,把德才兼備的蘭公子當奴隸作踐。誒嘿?就季掌門歲數大了忘性大,剛剛知道呢!
有空大張旗鼓熱熱鬧鬧的辦壽宴,沒時間給「賢侄」唯一活著的獨子贖身呢!
呵,呵呵。
本就是互相利用的盟友,明宗已經毀了,派不上用場的盟友,季家乾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明晦蘭把瓷碟端到衣非雪面前:「吃點水果,解膩的。」
碟子裡壘著葡萄小山,都是剝了皮的,顆顆飽滿圓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