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的爭執做不得假。
系統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它簡單規律的腦迴路不允許它徹底解析這些蟲的行為,只能磕磕絆絆來一句:【這……怎麼回事?你開了什麼掛?還是背著我換了種族?】
【沒啊】
「謝謝。」
綏因後退半步,朝著那隻蟲行禮,舉手投足間都是說不出的風情——是的,風情,普普通通的臉上一雙普普通通的眼睛,只是那眼珠子格外透亮,好像會說話,恰到好處的溫柔、恰到好處的疏離,周身散發著的從容氣質和上位者姿態無不在彰顯著他並不普通的身份。
系統顯然不能理解他宿主的魅力,在它眼中,還是1和0更具有美感。
它看著綏因漸漸遠離人群,那一群蟲和樹精,還夾雜了幾隻無定形的分裂種,嘖嘖嘖,大雜燴,一鍋雜糧粥不如趁亂喝了。
【現在幹嘛去】
綏因眼神一頓,眼眸微垂,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咳嗽兩聲道:「咳……我記得六軍在坎貝爾朵,對吧?」
系統的聲音毫無情緒起伏:【那裡的事情都快解決了】
「啊……四軍和五軍不是前往邊境嗎?他倆不太靠譜,我還是自己去瞧瞧吧……」
【四軍和五軍還沒到戰場,但是弗蘭克上將和默里奇上將是你親手提拔的】
意思是:你丫還能親手提拔一堆廢物?
綏因臉上的笑容消失,他站在飛行器的窗邊望著浩瀚的星海,沉默著,像是一尊屹立千年風乾的雕像。
此時系統才緩慢地分析出綏因異常行為的動因,它試探性開口:【你……不想見到戈菲?】
綏因沒說話,看來是真的。
但它不理解,前幾天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和木斯托夫夫見一面帶了帶孩子就變成了這樣?
【已經七天了,你真的不打算回家?人家給你打的通訊、發的消息你是一條沒看,還能躲一輩子嗎?】
「嘖,這是我不想回去的問題嗎?」他難得有些煩躁,不願再聽系統廢話,索性將它關了禁閉,自己則繼續觀賞風景。
【你最好想清楚再做決定】
「嗯。」
不遠處是巨大的紅色漩渦般的心形星雲,不是人類賦予意義的「愛心」,而是一顆心臟,黑紅交織著,中央區域更是相互糾纏成漩渦,就像是一顆心臟的兩面,黑與紅交織著,密不可分。
倘若非要分開呢?
倘若非要弄個清楚呢?
分離出來的兩面,皆是漩渦罷了,所以愛與恨真的能分開的那麼徹底嗎?所以個體思維,真的能真正明白自己的愛與恨嗎?他對戈菲,有怨恨嗎?
有愛嗎?
宇宙很大,世界更大,宇宙中包含著無數小世界,小世界中或許也會有很多個不同的宇宙。沒人知道這一切是怎樣運行的,綏因也不知道。記憶中,他似乎誕生於最初,可睜開眼,宇宙已經有了自己的秩序,他倒像是個半道的闖入者。
為了獲取知識,他答應了「網」的任務;因為有趣,他認真做任務;由於難度過低,他開始懶散、疲憊。他在不同的世界裡享受著權力和金錢所帶來的一切,地位對他而言更是輕而易舉,只要他想,全世界的愛都能為他獻上。
只是那些「愛」中雜質太多,各式各樣的欲望,有的為了他的皮囊,有的為了金錢、地位;有的想將他當作炫耀的物件,有的只是見不得他高高在上……這是愛嗎?
如果是,那為什麼不愛他的靈魂?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他們會為他瘋狂,為他獻上一切甚至是生命?
他對戈菲沒有這種感情。
那戈菲呢?他想要什麼,他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任憑他想破腦袋都無法想出個結果,又不能自己去問,難道要他見面的時候張口就來:「嘿,你和我打賭和我上/床是為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將愛情當作賭約?」
會被當成瘋子的。
幾千年來,他不是沒有見過被愛鉗制的傻瓜,有的是浪漫至死的愛侶,有的是血脈相連的親眷,為了虛無縹緲的東西奉獻身心,換取一絲摻雜著雜質的愛意,妄圖將它當作人間的真諦、生命的意義,最後失去一切——金錢地位、盛名榮譽、健康,乃至生命。
星星從他的眼前緩慢移動著,窗外的隕石倒是飛速划過,隕石和星星,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但他和戈菲不一樣,宇宙和星星不一樣,任務者和NPC更不一樣,問這種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綏因回到駕駛艙內,坐上駕駛座換成手動駕駛,朝著距離最近的一個躍遷點駛去,他還是想回家。
沒別的意思,就是外面住不習慣,家裡的床比較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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