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中留著底油,姜蒜爆香後,她投入青紅椒、木耳和焯過水的冬筍片,翻炒兩下,便倒入腰花。
「這時候要大火快炒。」她話音剛落,瞬間鍋里躥起一團大火,在火光中,鐵勺快速翻動,腰花與配料在鍋中激烈碰撞。醬汁入鍋,立刻緊緊裹住每一片腰花,動作一氣呵成。
她看到陸培德已經準備好了盤飾,胡蘿蔔做成了麥穗梗,黃瓜絲成了綑紮麥穗的繩。她把腰花堆疊在麥穗梗前面,再在邊上散落兩三顆「麥穗」,好一幅生動的豐收圖。
陸培德高聲喊道:「上菜!」
侍應生剛踏入隔間,劉老先生就直直地盯著他手中的那盤菜,那股香氣直往鼻子裡鑽。
侍應生放下這盤菜,說道:「陳錦瑩大廚的爆炒腰花。」
「陳錦瑩大廚?」林老先生不記得寶華樓有這麼一位大廚。
「陳大廚今天第一天來呢!是吳志海大廚的師傅。」
「哦!」
劉老先生望著盤裡那道爆炒腰花,眼眶突然有些發澀。胡蘿蔔雕成的麥穗梗挺立在盤邊,黃瓜絲如細繩般纏繞,而真正的主角腰花,則是堆疊成飽滿的麥堆,油亮的醬汁似滴未滴。
他顫抖著夾起一片腰花,腰肉彈牙中帶著細膩,臊味被剔除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醇厚的咸鮮。青紅椒的脆爽、木耳的滑潤、冬筍的清甜,與濃郁的醬香完美融合在一起。
「魯菜的炒,考驗的是廚師耍鐵鍋的功夫,爆炒腰花三秒定成敗。這功夫太到家了,這道菜真真切切地證明了,魯菜不愧是八大菜系的『功夫宗師』,說是黃大廚本人來炒的,我也信。」劉老先生哈哈大笑,「以前在北京,陸家菜得提前兩三個月預約,月香樓黃大廚的手藝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今天居然能在港城吃到兩家的招牌菜,我今天真是口福不淺啊!」
這話剛說完,就聽見隔壁的客人說:「你們這兒新來大廚了?還是吳大廚的師傅?怎麼不跟我說?我要吃爆炒雙脆。」
他們的座位只是用一人高的隔板隔開,形成了一個互不打擾的小小空間,但談話還是能被隔壁聽見。
「張先生,陳大廚今天剛到,現在正在廚房熟悉情況呢!至少要一周以上才會上灶台。」
「可他們為什麼能吃到爆炒腰花?」
「這個……是陸大廚的面子。那位老先生離開北京三十五年了,想念北京的味道。」
「我也是北京人,我也離開北京三十年了,我挑陸大廚在的日子來,不就是為了吃到北京的味道嗎?你也給我找陸大廚來,我倒要看看陸大廚給不給我面子?」這位客人想了想,「要是不行,我就給寧寧打電話。」
寧宴一直秉持「顧客第一」的規則,岳寧跟客人關係都很好,客人都這麼說了,侍應生可不敢拒絕,連忙說道:「您稍等,我去問問。」
侍應生向值班經理匯報了情況,經理沒辦法,只能到後廚去。陸培德一聽,面露難色:「這……都怪我,考慮得太簡單了。」
「本來就是件簡單的事,我早晚都要上灶台,早一兩天又何妨?多炒一回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陳錦瑩說道,「接單吧。」
「陳大廚,太感謝您了!」值班經理連忙說道。
一盤裹挾著火爆之氣的爆炒雙脆上桌之後,隔壁那桌客人直呼:「吳大廚的爆炒雙脆是大廚級別的,陳大廚這可是大師級別的。」
「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今天寧宴後廚來了位魯菜大師,陸大廚燉、燒、扒都很拿手,吊湯更是絕妙,唯獨缺這炒菜的功夫,這位陳大廚的爆炒手藝……」
「比牛河邦還要好?」
「各有千秋吧,畢竟粵菜和魯菜有差異,牛河邦炒的合菜,多少還帶著點粵菜的味道。陳大廚那可是正宗的京魯一脈,想吃正宗魯菜的,趕緊去點。」
「那我也去試試。」
這時,另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你是說,陳大廚來了?」
說話的是岳寧的老朋友楊裕合,這位楊大才子說道:「幫我去問問,我要吃芫爆鮮鮑。」
楊裕合可是港城美食界的第一「金口」,他自己點了菜不算,還跟大家介紹魯菜爆炒的精妙之處,推薦了蔥爆肉絲、爆三樣、爆炒鮮魷。他還說:「我跟你們講,川菜和魯菜都有宮保雞丁,當年山東巡撫丁寶楨去四川,把山東的醬爆雞丁帶到了四川,才有了宮保雞丁這道菜。後來魯菜把加了干辣椒的醬爆雞丁也叫宮保雞丁。魯菜里的宮保雞丁沒那麼辣,也不帶花椒,更符合我們的口味,你們也可以嘗嘗。」
侍應生都快急哭了,這位客人自己吃了,還到處給人介紹。現在楊裕合先生這麼一推薦,滿大廳的食客都聽見了。
一桌桌都要加單,把值班經理嚇得腦門上直冒汗。
值班經理跑到廚房,形容著外面的熱鬧場景,陳錦瑩笑著說:「那能怎麼辦?只能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