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
聖上當場笑出聲來了。
「罷了罷了。」
德妃也笑了,倒是沒再說什麼,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要是實在喜歡,那就留下吧。」
阮仁燧又驚又喜,趴在椅子上一歪頭,大眼睛撲閃閃的:「真的嗎阿娘?!」
小孩子的臉頰跟成年人的臉頰不一樣,紅撲撲,軟蓬蓬的。
那線條並不平滑,兩頰肉乎乎地鼓起來,從側面看,是一個可愛的半圓。
靠近去看,還能瞧見細微的淺色絨毛。
德妃瞧了幾眼,心就軟了。
說到底,也還是個孩子呢,就叫他高興一下,又能怎樣?
她過去把兒子拉起來,摟著他小小的肩膀,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說:「真的。」
阮仁燧一下子得意起來,先斜了他阿耶一眼,又膩膩歪歪地摟住了他阿娘的胳膊:「阿娘,你真好,你是全天下最最最最好的阿娘!」
德妃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帶著輕微的汗濕感。
她不由得有些煩悶:「這盛夏的天氣,真是太討厭了……」
蹲下身來用手帕給兒子擦了擦臉,又叫燕吉:「給他倒一碗酸梅湯來喝。」
聖上原本還在看戲呢,哪知道忽然間有隻老鼠跳進了自己的米缸里。
他忍不住問德妃:「……不是給我煮的嗎?」
德妃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當下訕訕一笑:「哈哈,一不小心煮多了,姑且給他喝一碗!」
聖上抄著手,輕哼一聲。
德妃趕忙又親自倒了一碗,擱進去幾粒冰塊,雙手呈送過去。
聖上接到手里慢慢輕啜,沒等喝完,外頭侍從過來傳話,簡單低語幾句。
宋大監放輕動作,在門外道:「陛下,田美人發動了,皇后娘娘已經往瑤光殿去了,差人來給您送個消息。」
聖上不咸不淡地應了聲:「知道了。」
再沒說別的。
宮裡邊現在就只有阮仁燧和大公主兩個孩子。
阮仁燧出生的時候,聖上在跟宰相們議事,沒有在旁邊守著。
大公主則是上午出生的。
天還沒亮的時候,賢妃就發動了,聖上知道,但還是上朝去了。
現下輪到田美人,想也知道他是不會去守著等的。
他沒這個意思,德妃也不會主動去提。
她跟田美人又沒什麼交際,何必去賣這個好?
再則,賢良淑德是皇后的事兒,寵妃嘛,只需要哄著聖上高興就成了。
好在田美人對這事兒也沒有懷著很大的指望。
畢竟前邊德賢二妃都沒有這個待遇,她當然也不會遐想自己能夠獲得。
她現在只覺得痛。
六月本就酷暑難耐,因她臨盆在即,也不敢用冰,無形當中也就加重了暑熱的折磨。
朱皇后坐在外頭陰涼處,聽見田美人聲音悽厲地在喊:「娘啊!」
產房裡頭,吳太太就陪在女兒身邊,看她痛得眼淚跟汗水一起流出,濡濕了頭髮,緊貼在臉頰上。
她心裡邊焦急不已,但還是依照太醫們的吩咐,不住地給女兒打氣,捎帶著也是勸慰:「留著力氣待會兒用,別怕,太醫也說了,胎位是正的……」
……
宮裡邊田美人艱難生產的時候,宮外另一對母女正在相聚。
說起來,這事兒甚至於還是荀侍郎給促成的。
荀侍郎現在只覺得頭大。
他先是在德慶侯府,勸說妹妹接受了和離這個結果,緊接著又讓親信往德慶侯府這邊來,幫著商量荀氏夫人嫁妝的分配事宜。
老實說,那真是很大的一筆錢。
沂王縣主的嫁妝,荀家兄弟沒有跟妹妹爭,只是取了幾件母親用慣的舊物聊以紀念,別的都留給了荀氏夫人這個妹妹。
荀相公和荀家老夫人又添置了許多,到最後匯聚成了一個很龐大的數目。
有一說一,荀氏夫人行事雖然跋扈,在德慶侯府唯我獨尊,但客觀上她也的確幫助公婆和丈夫融入到了神都的頂層圈子裡去。
而她對於侯府里所有人直接或間接的塑造,也同樣得益於這筆龐大的嫁妝。
若無意外,荀侍郎這會兒應該留在德慶侯府,幫著周全此事的,只是現在這不是有意外嗎?
皇長子放了話出來,要找丁相公和麻太常彈劾他,這跟提前一天知道明天有個殺手會上門來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