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搜腸刮肚,終於尋了個比較準確的詞兒來形容:「挺以德報怨的。」
「那倒也不是。」
周文成聽得大笑出聲,笑完之後,跟她說了句實話:「我之所以主張讓她和離回娘家去,就是很想知道——當初荀侍郎夫婦容不下前來投奔的異母妹妹,現下換成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能容得下嗎?」
「荀氏夫人當初好像也沒少說風涼話,今時今日易地而處,她也有毅然出走的勇氣嗎?」
他幸災樂禍道:「人心這東西,從來都是經不起考驗的啊!」
……
披香殿。
聖上用了午膳,短暫地鬱卒之後,到底還是任勞任怨地叫了跟隨冤種兒子出宮的侍從,問明出宮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德妃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在他身後殷勤地飛來飛去,不時地給他捏捏肩,亦或者是添添水。
侍從就把霞飛樓里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哼,真過分!」
德妃一邊聽,一邊酌情地煽風點火:「荀氏張狂跋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那個兒子耳濡目染,也學了那一套作風!」
又說:「歲歲給班主任主持公道,歲歲好!」
侍從又說起皇長子使人去找了德慶侯來訓話的事情。
德妃就說:「這事兒可不能怪歲歲,選擇權在德慶侯府的人手上。」
「要是荀氏素日裡為人周全,侯府里的人也會為她奔走,可要是她自己立身不正,他們肯定興高采烈地把她給踢出去!」
德妃悄咪咪地在聖上耳邊吹風,說:「最終如何,都是她自己作的,可不能怪歲歲!」
侍從又說了皇長子用丁相公、麻太常等人來警告荀侍郎的事情。
德妃麻利地接上:「歲歲人盡其用,歲歲好!」
又知道皇長子不只是去了當時說的那兩家,之後還去屈大夫府上走了一趟……
德妃欣慰不已:「歲歲知道給自己留一手,真聰明!」
聖上:「……」
你真是演都不演了。
聖上只知道荀侍郎現下必定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知道明天朝上說不定有場硬仗要打,而這一切一切,都是那個冤種兒子給招惹來的。
他冷笑了一聲:「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勁兒,上躥下跳,也不嫌累!」
德妃聽得蹙起眉來,手扶著他的肩膀晃了幾下,嬌嗔道:「小孩子就是這樣的嘛,活潑好動,總比病殃殃的好不是?」
又說:「他這是在外邊行俠仗義呢,你可不許凶他!」
聖上又是一聲冷笑。
再看愛妃一臉央求地瞧著自己,憂心忡忡的,好像是只被滕蔓纏住腿的小鹿……
他嘆口氣,板著臉說:「天太熱了,想喝現煮的酸梅湯……」
德妃特別高興地一舉手:「我這就去煮!」
說完,都沒等聖上做聲,就興高采烈地去了。
聖上不由得露出了一點笑模樣,笑完之後又問:「小時出去見筆友,出宮的時間似乎太早了一些?」
聖上料想,能跟小時女官做筆友的人,即便不是出身高門,行事亦或者言辭也該很周到才是。
且約見的地點又是霞飛樓,可見是要在那兒用飯的。
既然如此,他們一行人出宮的時間,似乎就顯得太早了。
侍從:「……」
侍從短暫地緘默了一下,想到聖上才是真正給自己發俸祿的人,就遲疑著把皇長子給賣了:「其實,是小殿下預先有事要做……」
聖上靜坐著聽完,終於像只陰險的狐狸一樣,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哦,原來是這樣啊。」
……
德妃擔心兒子,所以也沒偷懶取巧,用襻膊束起了衣袖,親自去小廚房煮了一壺酸梅湯出來。
眼瞅著晾得差不讀了,趕緊端著往回走。
六月里天氣也熱,外頭走了沒多遠,叫太陽一曬,她鼻尖兒就有點冒汗了。
進殿去把酸梅湯擱下,趕緊先湊到冰瓮那兒去涼快了一下,再回過神來,才忽的意識到……
她問左右:「陛下呢?」
燕吉說:「娘娘,方才陛下叫我們退下,私底下又問了跟隨咱們小殿下出去的人幾句話,過了會兒,就找小殿下去了……」
德妃聽得有點忐忑,叫燕吉端著酸梅湯跟在後頭,自己在前,趕緊去給兒子救駕。
到了外頭一瞧,就見門戶閉得嚴嚴實實,別說是照顧歲歲的保母們了,連宋大監都在外邊守著!
德妃吃了一驚!
她放輕腳步,悄悄走上前去,豎著耳朵一聽——
聖上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出來:「說了多少次了,不許胡鬧,不許胡鬧,從來都不往耳朵里進,我看你真是欠打了!」
說著,有拍案聲清晰地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