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昕發出迷茫的疑問,直覺令她心生異樣,連握著坤陽劍的手都略微一松。
夜葉目光冷然,念出了血書上的第一行字:
「師臣,中軍棠溪雁,百拜上陳吾皇,泣血陳冤——」
不待夜葉繼續念下去,離昕一把奪走他手上的血書,目眥欲裂地看著上面陌生中透著熟悉的字跡,緊繃著的身軀顫抖著。
陌生,是因為這份血書是棠溪雁在獄中咬破手指來寫的,字跡自然不上沉穩執筆之時。
熟悉,則是因為即便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棠溪雁的絕筆中也帶著獨屬於她的風骨。
蕭沉柝為什麼要收走這封血書,讓它在被離皇看到之前就消失?
因為上面切切實實道出了這場栽贓陷害的破綻——
那封用來誣陷她三年前與北沐通敵的書信,所用紙張竟是去年海外新貢的蟬影箋,所模仿的字跡也有連筆的細節之處與她素日的習慣有異。
而現在,不光是這封血書,從大理寺中離奇消失的棠溪雁通敵叛國的『確鑿證據』,也靜靜地躺在灑落一地的黑珍珠當中。
被揉皺的蟬影箋末端還印著北沐的落款,離昕此刻看來卻只覺得荒唐又諷刺。
她都做了什麼。
白日裡被刺殺時,她用的還是棠溪雁曾教她的武學才逃過一劫,血書中,棠溪雁也寫了幾行舊時她教導年幼的皇女殿下騎射的過往……
可她過了一年之久,才看到這份被塵封的血書。
離昕瞳孔顫動著看向血書的最後——
「血書至此,淚盡血枯,字字乃臣十指心頭之血,句句為師蒙冤泣血之問,萬望陛下勿信讒言,明辨忠奸,棠溪雁,絕筆。」
無論是情理還是證據,此刻都毫無遮掩地擺在離昕的面前,悔恨與被愚弄的怒意交織纏繞,裂變成了毫無理智的沖天殺意。
刺殺,被挑撥的中軍舊部,喬家魚符。
一切線索串聯起來,離昕再次提起手中之劍,沉冷的目光鎖住被呂奕帶來的喬梒母女二人,沖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劍捅穿了喬梒的右肩。
「陛下!」
「母親!」
離昕的劍尖原本對準的是更脆弱的脖頸,還是喬稚下意識推了喬梒一把才避過要害,眼裡透著不可置信。
「陛下這是做什麼!」
喬稚還不知事情的全貌,她只以為離皇先是遇到發瘋的野獸,後又遇到刺殺所以心情不好想要問罪,可也罪不至此啊!
離昕毫不留情地拔出沒入喬梒身體的坤陽劍,鮮血飛濺,緊接著一枚熟悉的銀質魚符就砸到了喬梒的臉上。
「喬梒,這是白日裡的刺客身上掉落的,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喬梒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握著冰涼的魚符,濃烈的震驚之下暫且失去了聲音。
周遭氣氛凝滯異常,眾人身後卻傳出了一道冷玉般的沉穩嗓音。
「半夜三更,陛下不好好修養,這是做什麼呢?」
蕭沉柝一身修身玄衣,腰間懸掛著白玉雕成的雌獅佩,唇角噙著淺笑,緩緩朝前走來。
第85章 夜小葉:看來要攤牌掀桌子的不止他一個
更深露重,濃稠的夜色里,蕭沉柝修長的身影映在火光之中,身後跟著三兩護衛,成三角之勢。
夜葉回眸,漆黑幽亮的雙眸鎖住對方。
明明蕭沉柝的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淡漠,他卻總覺得對方周身透著一股難以察覺的微妙差異。
那雙微微上挑的狹長雙眸中,藏匿於深處的野心似乎快要溢出來了。
像是有恃無恐,所以即便陰謀被拆穿也毫不在意,僅僅是將現況當成了一場鬧劇,甚至露出了比以往更甚的鋒芒。
很好,夜葉冷笑一聲,看來要攤牌掀桌子的不止他一個。
離昕被蕭沉柝漫不經心的語氣所激怒,染血的坤陽劍直指對方,「蕭沉柝!你該死!是你害死了棠溪雁滿門!」
此言一出,周圍的將士們和少數被吵擾驚醒躲在不遠處觀察現狀的君卿、臣子,眼中都流露出了詫異之色。
去年的棠溪雁謀反一案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陛下盛怒,判了滿門流放,棠溪一家卻死於流放途中,怎麼又和蕭家少主扯上關係了?
蕭沉柝長眉微挑,右手並指撥開充斥濃鬱血腥味的劍尖,語氣幽涼。
「陛下,當初你可是下令要將通敵叛國的棠溪雁滿門抄斬的,還是我與太后勸說之下,才改為了流放,她會死於惡匪之手是時運不濟,干我何事?又干陛下何事?」
——干陛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