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當初為了焦頭爛額的她,阿世也不會用血吟蠱,要是她當初再厲害一些,將寒蠍一族打贏,他也不會將自己折騰成如今這副模樣。
「我沒怪你,沐璇,我從來都沒有因為這個怪過你,你不必如此,或許,這就是我的命數。」
當初在族中,鄰家阿兄的嫉妒與中傷並不能傷他,而他煉出血吟蠱那日,祭司這才言說他會禍害整個部族,因此下令要將他處以火刑。
是哥哥帶他逃了出來,自此流浪於世間,居無定所。
直到他遇見於危亂中起義安民的沐璇。
北境十九郡,十三部族,她僅憑自己,便統一了大半,他喜歡上她,追隨於她,亦想為她剷除障礙。
寒蠍一族噬殺,守在雪原邊線上阻攔了沐璇一統北境的步伐,屠戮了無數的士兵與百姓,沈憐世忍無可忍,終於祭出了威力冠古絕今的血吟蠱。
卻哪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沈憐世有時也會陷入夢魘,那日的血河在夢中流淌,無數的哀嚎與慘叫在耳邊重複。
無數次被驚醒的他想,他如今的境遇,真的只是蠱毒反噬嗎?
寒蠍一族是噬殺,但也有無辜百姓,可她們當初全死在了血吟蠱中。
或許,也有報應吧。
可儘管如此,他也未曾因此怪過沐璇。
她在他昏迷的時候守了他三年,不離不棄,建國之後,力排眾議封他為鳳君,讓從小便流離失所的他有了一個家。
他還有了一個乖巧的兒子,和女兒……
一想起沐笙歌這個兒女,沈憐世的心口又漫過一陣陣苦澀,疼得他不能自已。
「阿世,阿世。」
沐璇慌亂地喚著,恨不能以己身替他承擔痛苦,為他分擔一切。
「沒有什麼命數,我想要你好好的,我只想要你好好的,阿世,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沈憐世依偎在她懷裡,苦笑一聲:「罷了,你的那個辦法,我不想再用一次了,事到如今,我無心,也無力,再造一個業障出來了。」
沐璇的下頷抵在他的額頭之上,聲音也裹上了一層哀傷。
「我們換其她的辦法,北沐沒有,我們就去南離找,南離也找不到,我們就去更遠的地方找,總會找到的。」
「嗯,我信你。」
沐璇猶在害怕,白日裡威嚴得不可一世的沐皇,在此刻如隨時要被折斷的枯枝一般,嗓音乾澀。
「你一定要答應我,要留在我身邊,你只要在,歌兒哪怕是謀反我也能讓位給她,要是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的。」
沈憐世:「……」
「第一,我從來都不會主動離開你。」
「第二,要我說多少遍,歌兒她根本不想謀反!」
沐璇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只要阿世不離開我就好。」
沈憐世:「……」
顯然,第二句她根本沒聽進去。
唉,真愁人。
第68章 路以墨:「她們兩個人挺配啊。」
是日,清晨,夏日微光透過金綃紗簾落在垂地的床幔之上,薄透的青帳之後,一道曼妙的人影慢悠悠坐起,張開雙臂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床上之人隨即一隻手掀開床幔,傾灑的陽光便將她的身形勾勒出來,女子只著一身松垮的青衣,赤著腳踩在了鋪滿了整個室內的長絨毯之上。
女子於半夢半醒間走到窗邊,指尖略過擺在此處的一株醉芙蓉,推開軒窗,輕身一躍,便半躺在了窗台之上,打著哈欠。
「唔,早啊諸位。」
一道含混不清的聲音傳遍整個庭院之中,霎那間,廊下擦拭竹簾的綠衣少年,院中石桌邊沏茶的沉穩青年,園中正給草木澆水的稚氣兒郎,空地處正優雅舞劍的白髮男子,都側目而來,眼中漾了一絲喜意。
除卻之外,鞦韆架還坐著兩人,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上躺著一個,西側院落的露天溫泉池中,浸著三五個身材頗好的,見到那扇軒窗被推開,爭先恐後地從水中走出。
「路姐姐/二小姐/以墨姐姐/墨兒/墨姐姐/墨墨……」
各人有各自專屬的稱呼,一時間,各種聲色的呼喚躍至耳中,交織又不混亂,或公子溫潤,或清朗如玉,或溫軟青澀,或低醇如酒。
路以墨不禁喟嘆一聲,冶艷的容顏上浮現一抹笑意。
美好的一天,又開始了啊。
「啾啾。」
一隻巴掌大的黑鳥從空中盤旋而過,捕捉到窗邊的那抹青色,忽而急掠而來,落在窗沿之際,原還笑容滿面的路以墨嘴角瞬間被扯平。
「怎麼又有活干啊,誰傳的信!」
路以墨氣憤地從鳥腿上取下放信的竹筒,拆開來一目十行地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