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松拿到了參展證,戴在胸前。活動還沒有開始,他先到附近展位逛了逛,哪裡人太多,他就知難而退。
最後,他在一個機器狗的展位碰到了鄭千玉。
鄭千玉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那個人林靜松也認識,去年他在洛杉磯曾經和他有過照面。
林靜松本來已經把他的長相全都忘光了,現在他站到鄭千玉旁邊,林靜松又在片刻間定位到他的信息。
他看到鄭千玉挽著他的手臂,兩人低聲說話,他把鄭千玉逗笑了。
林靜松本來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也就沒什麼看法。
就這麼幾秒之間,他覺得這個人真是面目可憎。
討厭極了。
第11章
鄭千玉和李想到了BYE的展台,李想就被人叫走了。
他聽見有幾個人過來和李想寒暄,應該是BYE的工作人員。有的和李想說的是英語,他很自信流暢地應對,同他們寒暄。
鄭千玉想起李想提過他曾經協助BYE的本地化,大概和他們的團隊一直保持著聯繫。
李想還介紹了鄭千玉,攬著他的肩膀,說他是好朋友,也是BYE的用戶。
對方很友好地把手遞到鄭千玉的手中,於是鄭千玉很生疏地和他們握了握手。
鄭千玉有輕微的恐慌。因為李想站在他旁邊,和所有人都聊得很好,他很風趣開朗,還具備專業知識,他是人群的中心。
而這群友善的人當然不會冷落鄭千玉。他們適時地將話題拋給鄭千玉,問及他的生活、愛好,問他使用BYE的感受。
他們對鄭千玉說話總是更輕柔,更小心地避免讓他不快。當他們和李想說話時,頻頻因為玩笑而開懷地大笑。
這明明是一個和諧快樂的場合,鄭千玉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沙發的扶手,身體稍微前傾,每分每秒都感覺想要逃走。
好糟糕。鄭千玉心想。
那當然指的不是他面前的這些人,也不是指李想。
鄭千玉覺得自己很糟糕。
他無法接納別人的關懷和善意,更無法接納需要被別人特地善待的自己。
鄭千玉很想說,其實把我當成一個最平常普通的人,沒有關係的。不需要像對待嬰兒一樣對待我,我沒有那麼容易受傷。
可是氣氛這麼好,他要怎麼說?這些人已經是世界上對盲人最友善的人。
鄭千玉,你還想怎麼樣?
沒有人認為這樣是錯的。
他甚至無法藉口去上廁所,因為李想必定會脫開身護送他,這只會讓鄭千玉感到更難堪。
鄭千玉維持著正常的表情和對話的語速,他微笑著,像一個沒什麼心事的、單純內向的盲人。
林靜松消失了一段時間,突然出現在休息室里。
大部分同事已經去了展台,林靜松非常高大,一進休息室把空間都占滿。他摘下參展證,問道:
「有工作證嗎?」
同事是和林靜松比較熟的,知道他是個怪脾氣。他摸摸腦袋,說:「你上次說不用,就沒給你做喔。」
林靜松盯上他胸前的工作證,說:「你能不能和我換。」
同事也摸摸自己的證,看林靜松一副真的很需要的樣子,說:「好吧。」
他沒有問林靜松突然想要一個工作證的原因,因為林靜松時常不顧別人話還沒說完,轉身就走。
他戴上自己爭取來的工作證,把參展證給了同事,很通人性地說了句謝謝,轉身離開了。
林靜松今天穿了正裝,顯得肩膀寬且腿長,走路帶風。
他當時一起做個工作證不就得了嗎?同事心想。
其實林靜松覺得穿正裝很不舒服。領帶束在領口,他沒有疏於鍛鍊,襯衫胸口處也有點緊,皮帶箍著腰腹,一切都不自由。
但鄭千玉很喜歡他穿正裝,以前林靜松參加競賽去領獎,第一次穿正裝讓他極其不舒服,鄭千玉一說好看,他又沒什麼感覺了。
他步伐略快地走到展台,同事們坐在沙發上聊天,有人先看見他,叫了林靜松的英文名。
這裡面大部分人是不認識林靜松的,叫林靜松的人是從洛杉磯過來,不過和林靜松的辦公室不在同一層樓,所以對他也不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