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動作明顯,也被他看見了。
「這麼怕我啊?」
上句話他剛一說出口,下一秒她就離自己遠遠的,看來是怕他,綁在她發間的淺色發圈也因她的後退動作掉了些許,直至發圈完全掉下來,他伸手繞在她的後背及時接住。
她的長髮逃離束縛,一秒鐘如瀑似的鋪散開來,其中一縷髮絲漣漪般拂過他的側臉,觸感微渺到忽略不計,他的心卻跳得厲害。
也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減短,他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她眸中的自己,淺棕色的瞳仁,如同自然琢刻的稀有寶石,難尋,也難遇,他突然,很想借著這麼近的距離親吻她。
長睫落壓,喉結輕滾了滾。
然後就聽到夏傾月的聲音,聲音里含著細弱的顫,「沒有……害怕你,就是我們離得太近了……」
害不害怕他的這個問題,她當然不害怕,但由於距離離得太近,她找不到其他路線來躲避隱藏自己怦怦跳動的心,小聲地道了一句話,提醒他。
「抱歉。」江辭退開,兩人的距離也由近轉遠。
他的手裡還拿著她掉落的發圈,手心向上,遞給她,像是信徒奉上獨有的真誠,只希望神明可以看自己一眼。
「我看你的發圈掉了,就想著接住。」發圈在手心裡沒有溫度,江辭卻能感受到花的香氣。
「嗯。」夏傾月接過他手裡的發圈,想對他道聲謝,腦海里又倏然想到前段時間也是對他道謝時,他說不用跟他這麼客氣,『謝謝』二字也被她咽了下去,而後抬手,重新把頭髮綁了個不高不低的馬尾,這樣應該不能掉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夏傾月。」她綁頭髮的過程中,他就這麼看著她,眼神也溫,不知情的還以為他的人設是個溫柔學長,「把你的樂高弄壞是我的錯,但我也只想不讓你生氣,如果我哭了,你會心軟嗎?」
他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夏傾月抿唇,然後又不自覺地輕咬了下,痛感輕微,心裡想著:為了能讓她原諒他,他都退讓到這種地步了嗎?
在她的印象里,江辭可是從來沒哭過,哪怕是小時候也沒有,玩滑板或者不聽話被長輩們訓了話,儘管也有自己的錯,也委屈,但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還有就是,她生氣歸生氣,事情一捋順之後也就沒那麼生氣了,更多的是心疼,再說,他又不是故意的。
但,看他的態度這麼真誠,她還挺想看看他哭了到底是什麼樣子,他的長相很好看,尤其是眼睛,眼尾掛了緋色的紅度,仔細一想,真的很像男妲己。
一挑唇、一落淚都勾得人心顫。
「那……」既然江辭都這麼說了,不滿足他的「要求」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夏傾月收回了支撐在座位上的胳膊,帶回身體的傾斜,溫吞地說:「可是我不相信你會哭,或許,你哭一個我看看,說不定我就不生氣了。」
「真的?」江辭反問。
「大概,也許吧。」夏傾月沒有說『一定』,所以不生氣的概率不是百分之百,「百分之六十。」
「再加個全新的樂高呢?我給你買。」
「百分之百。」
四個字,夏傾月說得沒有任何猶豫,又能看江辭哭,又可以有一個新的樂高,這不是個賠本生意,她當即決定敲下。
她笑了,也就意味著相較剛開始沒有那麼生氣。
江辭點了點頭,行,不就是哭麼,他雖然長大那麼多年都沒掉過一滴眼淚,但為她落淚,他心甘情願。
他們正在坐的位置是觀眾席的第一階梯,體育館十里之外都還有學生在這鍛鍊運動,這個位置……是有點兒惹眼。
念此,江辭稍微偏過身,與夏傾月正面對視,自己背對著體育館大門的方向,這樣如果再有人進體育館可以不那麼引人注意。
他的動作,她不明所以,頓了一秒才在心裡想了想他面向她是想讓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他哭,瞭然於心。下一秒,他對她說:「夏傾月,我只哭一次,記得看清楚。」
「好。」夏傾月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江辭說的哭,並不是那種一秒落淚,他先是微地低著頭,放鬆情緒呼吸了下,而後才抬頭,褐棕的眸子再次與她對視。
這是夏傾月第一次聽說他會哭,也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哭的樣子。她看到,看到少年眸子裡不知是不是事先隱匿的情緒,亦或是現在正在醞釀的情緒,眸底真的有清澈的淚水緩緩匯聚,攜著淡淡的傷郁。
淚水越來越多,他的眼尾也起了紅,像淡到極致的一方緋墨暈染開來,與皙白的皮膚不相稱,卻彼此碰撞,在她心裡燃起愈烈的火花。
他好像,真的要哭了。
夏傾月呼吸短停了下,到現在,她其實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實的,一個從不會哭的少年卻在今天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