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問的!」李元信猛地被打斷,很不高興,豎起大拇指不耐煩地指了指天上,「怎麼連自己的長官都不知道了?二十年前,杜大人正是咱們大理寺的長官——大理寺卿啊。」
舒慈如夢初醒,不等他將話說完,轉身就跑。
驪山娘娘的記憶中,分明還出現了杜大人。若他二十年前在大理寺為官,應是代表官府查案。
那麼,大理寺中一定還保留著當時的卷宗!
第79章
卷宗保存在偏廳之中,此處面積甚至比天仁寺的還要大上許多。
一打開門,同樣灰塵四起,霉濕氣混著陳舊墨水味撲面而來。高祖設大理寺以來所有案子的卷宗痛痛堆放此處,舒慈仿佛進了迷宮一般,千萬卷案牘,自地面直堆至梁下,堆積如山。一排又一排書架層層疊疊,通道擠得轉不開身,成遮天蔽日之勢,
天色漸晚,暮鼓即將敲響,窗戶被一排排書架遮擋,屋內已是日光昏暗,暗無天日。
按理,大理寺中有專人整理每一年卷宗。並列有卷宗目,可根據年份、日期、類型等尋找對應編號,即可快速找到案卷。可惜,舒慈只知道此案發生在天和三十六年,具體時間多半是松丹雲四月至天仁寺以後,案件類型為兇殺。
實在無計可施,舒慈長嘆一口氣,只得從四月開始找卷宗。她點了只燭燈,找到天和三十六年的架子,小心翼翼將蠟燭放在腳邊,先取出四月一卷,卷首一頁卷目,並看不出哪件案子與此相關。
遠處暮鼓響了,日暮西沉,天邊一半為明,一半為暗,正是晝夜交錯時分。
約莫又過一炷香的時間,她在十月卷目中,找到「畫師殺人一案」。
四下無人,只有蠟燭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音。
舒慈心跳得飛快,眼前的迷霧之中好像點燃一盞微弱的光,趕忙按照編號找到對應案卷。
出乎意料的是,案卷不長。二十年過去,紙張已發黃,邊緣捲曲,短短几頁,輕飄飄似一卷枯葉。頁首簽著杜諶義的名字,字跡剛勁,也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
翻開來,只見內記:
九月初三,大理寺少卿郭巡遇害,首級遭人割下。九月初五,天仁寺內一高僧舍利被盜。九月十二,靈虛觀道士周素懷遇害,心臟遭剜出。
經查,此三案為一人所為。兇手為畫師吳清秀。此人信邪道,殺人以作異教儀式。十月,大理寺抓捕後執死刑。
天色愈來愈暗,舒慈不得不蹲下來,湊近燭光,才能看得清楚,又翻一頁:
「九月初三,卯初,平康坊內一歌伎回家路上遇一無頭屍,遂報官……」
這是杜諶義辦案記錄,剛看了個開頭,卻從背後暗處傳來「啪嗒」一聲。
這聲音極細微又極熟悉,舒慈頓住,背上驀地浮起一身冷汗。眼疾手快,一掌扇滅了燭燈,將案卷護在胸前,翻滾到書架後面,完全隱在黑暗之中。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升了起來,地上照出朦朦朧朧的影子,像浪花一般起伏。一條條影子的河流交匯到牆角,聚集成一團漩渦。漩渦像是影子咧開的一張嘴,不斷吃進更多的影子,吃得越來越龐大,直到土地不能再容納它,它就升了起來,伸出手來,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抽出雙腿、軀幹,黑暗中閃著兩點猩紅的光。
又是那影子妖怪,它如今用阿達的形象現身了。
真真是陰魂不散!舒慈心中破口大罵,面上只能抿緊了嘴唇,屏住呼吸,後背緊貼在書架上。
那一把彎刀被阿達用一條細細的黑影纏繞在手掌上,他自如地把玩旋轉著,「呲呲呲」的,刀刃擦過書架,閒庭信步,往舒慈的方向而來。
上次是有杜月恆等人一同對付這妖怪,牽扯它的注意,這才與它打得有來有回。但這次只有她一個人。舒慈一邊輕手輕腳地貼著書架一邊暗自思忖,雖然知道這東西真身是影子,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強光克制它。可上次是在迦陵樓,用了爆炸符,萬幸沒有引起火災。可今日,室內案卷塞得滿滿當當,若再用爆炸,必將此處燒得灰也不剩。
想到這裡,舒慈仿佛已經聽到李元信尖叫,不僅打了個寒戰。
她咬咬牙,右手攥緊了畫師案卷,左手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卷卷宗,使出渾身解數,往反方向一扔,「噠」,卷宗落地,高大的黑影卻沒有動作。
「……不要……在黑暗中和我們耍花招……」
這麼一扔反倒暴露了她自己的位置,舒慈暗罵一句,只得拔腿就跑。
幸好有書架遮掩,她貓著腰,輕手輕腳地順著狹窄的通道,往大門方向跑動。她看不見阿達的身影只能靠著「呲呲呲」的聲音分辨其位置。
聲音停下了,她也跟著停住腳步。
「我說過……不要……」
她猛地扭頭,阿達正與她隔著書架對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