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恆只聽阿達在他耳邊憤怒地尖叫一聲,鬆開他來,他一貓腰,翻滾到門邊。
門外跟著衝進來兩個影子,矮一點的那個尖叫:「杜月恆!你沒事吧!」
「舒慈!」杜月恆捂著脖子驚喜道。
「舒司務!你可算來了!」胡阿烈撲了個空,此時卻像見了救星,勉強笑了一下。
另一個衝進來的人也關切道:「杜二公子!你流血了!」
「范兄,」杜月恆再次假裝鎮定,把沾滿血跡的手往身上一擦,「一點擦傷,不足為慮。」
「舒司務,你還帶了幫手!不愧是你!」
胡阿烈不禁大為振奮,帶著左右二人衝上前來,將阿達團團圍在其中。
正說著,敖瑞正死命地抓掛在阿達背上,卻被他身子猛地一轉,被甩得在地上滾了兩圈,這才站穩。
阿達的動作明顯慢了,他捂著後頸,想是方才被敖瑞咬得不輕。
那雙沒有任何生氣的眼不再盯著杜月恆,他的眼底燃起了忽明忽暗暗紅的光,發狠地盯著敖瑞,發出嘶啞的聲音:「你……黑暗的子民……竟與黑暗為敵……」
敖瑞聽不懂,只本能地弓起身子,喉嚨震動,發出低吼聲。
「嘰里咕嚕說些什麼呢?」舒慈從背後抽出桃木劍,指著阿達,「什麼黑的暗的,這裡是大唐,人殺人犯法,妖殺人也犯法!你還敢收錢行兇,更是罪上加罪,罪無可赦!」
彎刀在阿達手心劃了個圓,轉了一圈,他的目光掃到舒慈身上:「你……也來了……正好……合適……」
好像一片灰落在身上,舒慈沒來由地感到心裡發毛,面上仍強作鎮定。
阿達說話很慢,他接著道:「……你……我……剛……好也要……」
舒慈見他唐話極不熟練,不知他是反應遲鈍還是天生的結巴,乾脆打斷道:「國有國法,唐有唐律,你今天就算把我殺了也免不了你死罪一條!我們緝妖司有祖師爺鍾馗所留斬妖鍘一幅,給你這外來妖怪鍘上一鍘就好了!哦,你是不是不知道鍾馗?你不知道沒關係,你就知道你死期快到了……」
「你……你……」
阿達被說得越來越惱,只加速轉著手中的彎刀,像是隨時要朝她頭上砍過來。
見他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了,舒慈繼續滔滔不絕胡說八道,一邊將另一隻手伸向腰側,又大喊一聲:「行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都給我上!」
眾人忽聽這一聲,皆是一愣,然後只聽得「哇呀呀」一陣亂響,各人抄著傢伙一擁而上,一時間刀斧箭矢,黑狗短劍,從四面八方往阿達身上招呼。
「叮鈴哐啷」,眾人都撲了個空,全部打在一起,擠成一個小圈。
「愚……蠢……」
阿達的聲音從圈外響起。
「是嗎?」
舒慈學著阿達的樣子將桃木劍在手中一繞,勾起嘴角。
阿達皺眉,似乎不明白舒慈為何一臉胸有成竹,很快他就明白了——
巨大的轟隆聲響起,一團紅光從他身後驟然膨脹,阿達這才不可置信地望向舒慈。
他爆炸了。
火星四散迸濺,一時之間黑煙瀰漫,唯一一盞燭火也被熱浪撲滅。
「漂亮!」范長風摸黑叫好,「舒司務厲害啊!」
舒慈嗯了一聲,黑暗中,感覺敖瑞用鼻子碰了碰她的手——空氣中沒有焦愁味,只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手上的桃木劍不敢放鬆,又捏了張黃紙符,擦亮了黑暗。
其餘幾人都領教過這妖物厲害,一時半會都不敢大意,幾雙眼睛都緊張地盯著那團黑煙。
只有杜月恆抽空答道:「舒慈剛剛趁我們撲上去,飛了一張黃紙符貼在他身上。你沒看清?」
舒慈手中的火符移到方才爆炸之處。
「哦!」范長風咳嗽一聲,「那舒司務這是用的道家仙術,救了我,不,我們一命……」
舒慈瞳孔一緊——黑煙消散了,中間的阿達也消失了。
「閉嘴!」
她驚叫一聲。
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道腥風從她面前掠過,冰冷的彎刀抵在了杜月恆脖子上。
那執刀的手,也再像是手,而像一道陰影,輕輕覆蓋在刀上,後面的是一片更深的陰影——
這古怪的黑舒慈曾經見過,好像她曾在秦始皇陵墜進去的,無邊無際的,沒有一絲回聲、沒有一光亮的黑。
陰影像覆蓋住了阿達的身體,但不斷變換形狀,直到長著頭的地方迅速隆出一塊,接著,黑色漸漸有了質感,變成一絲一縷的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