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站都站不穩了,杜月恆上前扶他,本以為他父親今日將告假,正欲出聲詢問。
卻聽杜諶義顫聲道:「月恆,今日為了你兄長,我不得不上朝。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照顧好你阿娘。」
說罷,他便同李元信一起,離開了杜府。
第54章
待到酉時初刻,日輪西沉,天光漸沒,弔唁人群漸漸散去,杜諶義終於從朝中返回杜府。
杜月恆立刻立刻迎了上去,迫不及待欲開口詢問兄長遇害案件情況,卻見李元信跟在父親身後,俱是憂思深重之狀,他便不再說話,跟在二人身後,進了正廳。
杜諶義落於正座,頭靠在椅背,神色複雜,嘆出一口長氣,混雜著無奈憤怒憂慮等情緒。
到底怎麼回事?杜月恆心急如焚,只能問李元信道:「李大人,可是大理寺查到了什麼?」
李元新面露難色:「杜二公子,您別著急,」又飛快地瞄了一眼杜諶義,見他不置可否,便接著說,「杜公子的案子,眼下已不歸大理寺主辦了。」
「什麼?!」杜月恆一頭霧水,「不歸大理寺主辦,那由誰查?難道已經抓住真兇了?」
「此案已歸神策軍接手。杜二公子聰明,現場確實是找到一個嫌疑人,因此,神策軍才找到由頭將案子搶了過去。」
「嫌疑人?誰?」
「這嫌疑人您也認識,正是大理寺緝妖司的司務舒慈。」
「什麼?!舒慈她?!」杜月恆心神震動,大驚失色,高呼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舒慈所為!」
「我查看過兄長的屍身,他的傷口整齊,乾淨利落,需要極大的力量,手起刀落才能砍下他的頭顱!」他一把抓住李元信的手,急道,「即使舒慈有功夫在身,也絕不可能做到!」
李元信苦笑一下,比哭還難看:「杜二公子,您說得對,只要稍有常識的人,看了現場狀況,絕不會認為真兇是舒慈。」
杜月恆心神俱動,無暇考慮李元信言外之意,甩開他的手,跳起來便往外走。
李元信攔他:「杜二公子,您這是去哪?」
「去哪?當然是去神策軍衙上!」杜月恆咬牙切齒,恨不得掀開李元信,「他們冤枉大理寺官差,這是誤了查案,我哥泉下有知定也不會放過他們!」
「哎喲喲,」李元信見杜月恆急火攻心,聽不懂自己的話,「杜二公子,這道理若是這麼容易,今日我和杜大人也用不著急匆匆地上朝了……」
杜月恆太陽穴冒著火,顧不得與李元信再多說,硬要闖出去的架勢
李元信哭笑不得,左攔右攔:「您現在這個點出去,那神策軍衙上也沒有人了啊……」
「李大人,咱們就事論事,舒慈被陷害,其中必定有詐,她不在,誰又能查這案子?」
「哎,杜二公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大理寺離了舒慈,日子照樣得過啊……」
二人吵鬧起來,許久未開口的杜諶義猛地一拍,震得木桌跳了跳。
「衝動!」
李元信收了聲,退到一邊。
杜諶義眼下一片烏黑,鬢髮發白,一夜之間生出了很多皺紋,長嘆一口氣道:「……你可知道為何將你調去了鴻臚寺?」
這和案子有關嗎?杜月恆扭頭瞪著他父親。
「月昇他生前……」杜諶義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哽咽,「正忙著與茀夜國和談一事。」
杜月恆一愣,此事他進了鴻臚寺便已知一二,但事項機密,不知為何父親此時提起。
「茀夜使節來長安之前,鴻臚寺已在暗中推動大唐與茀夜和談之事。」杜諶義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你兄長他……正是主管此事。調你去了鴻臚寺,本是期望你協助月昇他……」
杜諶義說不下去了,臉上肌肉抖動,滴下了淚水。
杜月恆此時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父親和他一樣,體會到的是同樣的痛苦。不,他的父親失去了兒子,那到底是何種的悲痛?他不敢想像,心頭燒起的那把火終於平靜了一些。
「現在月昇走了,若此事因此擱置,他的努力也將付諸東流。安史之亂後,大唐在西域兵疲將乏,大唐在西域的和平也將付之一炬。」
他抬起通紅的雙眼,眼神因悲痛的淚水渾濁,聲音雖然顫抖,但語氣堅定:「月恆,請你冷靜。大理寺的事,交由李大人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