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第二重法術是為了藏起來另一個房間的巨蟲,那這一個房間裡會有什麼呢?
舒慈強作鎮定地望向了房間正中,那裡矗立著一隻巨大的三足青銅圓鼎,三足像是象腿一般,支撐起整個鼎的厚重。
她生出一種直覺,走了過去。
那鼎幾乎到了她的頭頂,她只能用手扶著鼎的邊緣,踮起腳尖向里一看——
在昏暗的光線下,那鼎的內壁上沾滿了黑色的,橢圓的,軟綿綿的,蟲卵一般的東西。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有生命一般的,蠕動著。
舒慈雙眼一花,幾乎快跌倒在地,又聽到杜月恆大喊道:
「舒慈!柳容煙在這!!」
第33章
舒慈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循著杜月恆的聲音望去。
牆腳躺著一個女人,仰面朝上,人魚膏燈的光線昏暗,但依稀可見她面容輪廓熟悉,衣著華麗,正是拂花樓的老闆柳容煙。
舒慈穩住腳步,捏出一張火符,上前仔細查驗。
只見她面目表情猙獰,死前似乎承受過巨大了痛苦。
她身上的赤色絲緞襦裙浸著一團一團烏雲般的黑,是暗紅的血跡因時間太久而變成了黑色。從前胸開始至腹部,裂開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口子,邊緣呈撕裂狀,向外翻出。
火符移近,卻見裂口內,她的五臟六腑同樣不翼而飛,只剩軀體這層薄薄的皮囊。
杜月恆哪見過這場面,他站在一邊,頭頂上剛好一盞青白色的暗燈,照得他面無血色,幾乎白得像一隻假人。
他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捂著胸口。
杜月恆那樣子舒慈熟悉。她趕緊朝他努了努下巴,意思是要吐上一邊吐。
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彎腰,緩了好一會。
「柳容煙的死法和牡丹一樣。」舒慈道。
杜月恆只能「啊」的一聲,算是應了她一句。
舒慈只管繼續自言自語,「青龍寺的佛頭說過,那蟲子是從牡丹的身體裡鑽出來的。柳容煙估計也是中了這古怪的妖術。」
她又想到幻境中之所見,茅塞頓開道:「那方士把黑糊糊的東西吞了下去,也變成了巨蟲……難道她們都是因為吃下了那東西,才體內生出的巨蟲?那黑色的東西難道就是蟲卵?!不對……」
她開始來回踱步,「那為何方士化的蟲有臉?外面那蟲卻沒有?
「還有,為何柳容煙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此處?」
杜月恆緩過氣來,聽不明白:「舒姑娘,你說的黑色的東西又是什麼?」
舒慈指了指正中的那口鼎道:「我剛剛說的,幻境中所見方士吞下的黑東西,那大鼎里也有一些。」
不過,你倒也不用現在去看。這句話是舒慈心裡說的。
果然,杜月恆立刻上前查看。
他趴在鼎邊往裡瞧了了一眼,立刻跳到一邊,彎腰難受,硬是過了好一會,一邊吐,一邊斷斷續續道:「舒姑娘……這東西……好生噁心啊!」
他擦了擦嘴,回過魂來,將之前種種怪事拼湊在一起,推測道:「那日柳容煙知道我們在查晁不疑的事情,可能去找了晁不疑,甚至還威脅勒索了他,——若不給她錢財,她便將晁不疑往來拂花樓的記錄交給我們,這才激怒晁不疑,被他帶到此處,被餵下了那蟲卵,成了如今這模樣。」
後半句與舒慈的推斷不謀而合,但她疑惑道:「晁不疑為何會在意他去拂花樓的記錄?」
杜月恆攤了攤手,如今牡丹和柳容煙都已離世,想弄清楚,只能去找晁不疑了。
可如今這要怎麼出去啊?
二人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一齊踱回了石門邊,面對面,將一隻耳朵貼在石板上。
門外的世界出奇的安靜,是屬於地宮的,叫人絕望的靜。
舒慈用一根手指指了指門外,用嘴型道:走了嗎?
杜月恆搖頭,握起拳頭,輕輕捶了一下石門。
簌簌簌——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是它飛快地在石門上爬動著。它沒有走,只是在門口徘徊等待。
舒慈泄氣,背靠著石門緩緩癱坐下來。
她只恨自己做事草率,竟沒有帶件趁手的武器,又恨自己法力低微,這麼多年與煙霞客學來學去只學會那麼幾招,一時之間找不出應敵之法。杜月恆就更靠不住了,紈絝公子一個,論巧勁機敏雖然能有一二,但遇上這沒有神智只有蠻力的巨蟲,他就使不上勁了。
杜月恆在一旁仿佛讀懂她的心思,咳嗽了一聲,低聲道:「舒姑娘,你別著急啊,天無絕人之路。況且三寶一定找到了師父,說不定他老人家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舒慈無暇糾正煙霞客不是他師父,也根本不敢細想若煙霞客輸給了驪山娘娘,沒人來救她們怎麼辦。
她痴痴地望著眼前的數不勝數的陪葬器皿們,於絕望中竟然胡思亂想起來:若能帶一個出去,能值她一輩子的俸祿吧?但若被李元信發現了,一定會革了她的職吧?好在現在出不去,誰也不知道她曾經動過盜墓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