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來氣,「她若方才把名冊給了我,本來就皆大歡喜了!你們非要綁了敖瑞……算了算了!這名冊你自己想想,能不能替你柳娘子做主?」
胡阿烈不答。
杜月恆目光敏銳,腦子轉得飛快:「柳容煙沒告訴你,我要這名冊之事?」
胡阿烈握緊了拳頭,一板一眼道:「杜公子,你不用挑撥我與容煙的關係。拂花樓往來皆為顯貴,容煙她經營的就是這一門隱私生意。我不能替她做主。」
杜月恆又道:「胡阿烈,我不是什麼地痞流氓,我們杜家既不會尋你的仇,更不會尋柳容煙的仇。」
胡阿烈那張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感激,滔滔不絕起來:「杜公子,你和我們不一樣,生來便是宰相的兒子。若不是我阿姐嫁給了……我也謀不到這份工作。容煙她也不容易,從小在教坊司長大……」
杜月恆不想聽柳容煙長柳容煙短的,擺擺手道:「說回那名冊,你們不就是怕,來往客人的身份給泄露出去,拂花樓不好做生意嗎?
「那今日我在你面前翻閱,看完了就當即還給你。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即使說出去也是空口無憑。」
胡阿烈思考一會,同那兩個漢子嘀咕兩句。他們便出了門,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帶回了那名冊。
杜月恆一把拿過來,一目十行。
——從半年前開始,晁不疑每個月都會拜訪牡丹兩三次。
杜月恆長舒一口氣,將名冊還給胡阿烈。
敖瑞這時也醒了,在地上哎喲了兩聲:「杜公子……你怎麼……一個人來的啊……」
「對了,胡阿烈,你不僅打了我,還打了我兄弟,我不跟你計較就罷了,你趕緊看看我兄弟!」
胡阿烈又使了使眼色,那兩個漢子剛要解開敖瑞的繩子,門口又是一陣巨響。
大門又被人一腳踢開,金色的夕陽灑了進來,杜月恆恍然以為自己見到天女,但不是飄逸的飛天,而是神將下凡——
舒慈一襲白衣,青絲馬尾,三寶停在她肩上,煞是英姿颯爽,神采飛揚。
她還帶著天兵天將——金吾衛、大理寺、縣衙的通通湧進來,瞬間便將胡阿烈三人團團圍住。
人群中又竄出一個瘦削的身影。
不等杜月恆反應過來,李元信便跳到他跟前:「杜公子,你沒事吧?沒傷到哪吧?」
「敖瑞!!!」
舒慈撲過來,趕忙將他的繩子解開。她見敖瑞仍是迷迷瞪瞪,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敖瑞此時已經鼻青臉腫,被拍得直叫喚:「我醒著呢!別拍了!」
又聽見李元信指揮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人趕緊給我抓起來!」
大理寺的帶著胡阿烈三人往外走,那萬年縣縣令急得不行:「這不對吧?……這是我們縣衙的人……大理寺的這要有個說法吧……」
范長風向舒慈拱了拱手:「舒司務,既然人找到了,我們金吾衛便先行告退了。」
舒慈站起來,回了個禮:「范郎將,今日感激不盡。」
李元信還在杜月恆耳邊關心個不停,杜月恆不管他,走過去小聲問舒慈:「誰啊,這男的?」
「在下范長風。」范長風答。
屋子裡鬧哄哄的,亂成一團。
突然,人群安靜了下來,自動分出來一條小路,走進來一個男人。
他與杜月恆有七八分相似,幾乎就是年老的杜月恆,穿著朱紅色的官服,步態沉穩,鬚髮盡白,眉宇間鎮定自若,不怒而威。
他走到杜月恆跟前,只有李元信點頭哈腰地迎過去,「杜大人,這個事情,您聽我解釋……」
——這便是杜月恆的父親,大唐當朝尚書令,杜諶義。
他舉起一隻手,李元信便噤了聲。又向後揮了揮,李元信心領神會,催趕著屋子裡的無關人等趕緊離開。
柴房裡只剩下躺在地上的敖瑞、舒慈和杜月恆。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杜諶義掃了一眼舒慈,那雙幾乎與杜月恆一模一樣的,但深邃許多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有問杜月恆,反倒問舒慈:「你是大理寺的?」
舒慈點了點頭,行了禮,便識相地扛起敖瑞要走。
這時,杜諶義沉下臉來,只對杜月恆說了兩個字:
「胡鬧!」
杜月恆瞪著他爹,眼眶發紅,兩人僵持了一會。
他哼了一聲,走到門口,扛起了敖瑞另一邊,和舒慈一起迎著夕陽,離開了拂花樓。
——小劇場一則——
杜月恆:這男的誰啊?
范長風:謝邀,在下范長風,幽州范氏,左金吾衛郎將,一米八。
第16章
長安的夜是冰冷的,今日天空不見一絲烏雲,只有一輪下弦月,明亮如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