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之上,她的反應更是精準得反常,一上來就直指荊軻手中藏匕的地圖,遇襲時閃避迅捷,轉身就奔向最近的樑柱。
這般應對,與其說是機敏過人,不如說是早有預料。
最可疑的是她脫口喊出的「夏無且」,滿朝武將不用,偏點夏無且,而夏無且是他的御醫,祖上三代早被查得清清楚楚,絕非細作之流。
這一切,實在太過蹊蹺。
「你既知燕使要行刺寡人,為何不當面稟報?」嬴政聲音低沉,一步步逼近,「又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
娮娮被他冷厲的氣勢所懾,不由得後退一步,嬴政目光如刃,繼續逼問:「你和趙高,到底在隱瞞什麼?」
嬴政的身形如泰山壓頂般迫近,每一步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娮娮完全籠罩其中,那雙銳利如刀的眼眸微微眯起,幾乎要將她所有秘密都灼穿。
他俯身,眼尾的弧度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嚴,鼻樑投下的陰影讓他的面容更顯凌厲,薄唇里呼出的氣息拂在娮娮臉頰。
「說,到底在隱瞞什麼?」
第70章
「說,你和趙高,到底在隱瞞什麼?」嬴政再次逼問,每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娮娮心上。
提及趙叔叔,娮娮心頭猛地一顫,她本就擔心自己魯莽行事會連累趙叔叔,如今嬴政直截了當地質問他們隱瞞了什麼,顯然已經起了疑心。
娮娮的啜泣聲戛然而止,被迫步步後退,緊張得不知如何應答。
「不能說?還是不肯說?」嬴政步步緊逼。
娮娮不住地後退,直到後背抵住牆壁退無可退,她抬頭望去,只見嬴政眼神深邃卻透著寒意,讓她不由得渾身一顫。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在質問,質問為何不提前告知,分明是在懷疑她和趙叔叔對他圖謀不軌。
可這事根本和趙叔叔無關,她絕不能拖累他。
「不,不是這樣的!」娮娮聲音發顫,突然喊道,「是我自己擅自做主,是我不讓趙叔叔告訴你的!」
這話一出,嬴政的眼神瞬間沉了幾分。
當真如此嗎?他並不相信,喊得這般大聲,怕是故意讓殿外的趙高聽見,不過是想統一口徑維護她那個趙叔叔罷了。
「是趙叔叔想提醒你!他擔心燕使會對你不利!可我怕你懷疑我們的身份,才不讓趙叔叔告訴你的!」她帶著哭腔大喊,淚水在她眼眶裡直打轉,「趙叔叔是真心為你好...」
「你的意思是,是趙高提前知曉燕使要行刺寡人?」嬴政皺起了眉頭。
「不,不是這樣的...」娮娮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但她絕不能讓嬴政對趙叔叔產生懷疑和忌憚,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連累趙叔叔。
「你接連滅掉韓趙兩國,燕國自然對你心存畏懼,怎麼可能好心來獻禮,趙叔叔是擔心燕使不懷好意,所以想提醒你多加小心,可我了解你生性多疑,怕你誤會猜疑趙叔叔,才不讓他告訴你,但趙叔叔還是擔心燕使會對你不利,我就提議寫信警告燕使,而不是直接告訴你。」娮娮急促地說完這番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可儘管已經將事情和盤托出,她的心跳卻依然快得厲害,仿佛隨時會從喉嚨里跳出來。
嬴政眉頭依舊緊鎖,對她的話將信將疑,他沒看到密信的內容,逼問青玉也沒問出個所以然,若真如她所說,並非提前知曉,只是懷疑燕使不利而寫信警告,似乎也說得過去。
見嬴政沉默不語,娮娮趁勢接著說:「是我擔心你會因此殺了趙叔叔,才不讓他告訴你的,畢竟你生性多疑,殺人不眨眼,我害怕——」
「誰告訴你寡人生性多疑,殺人不眨眼?」他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娮娮一愣,難道他不是嗎?青玉難道不是他殺的嗎?
他殺了那麼多人,手上沾染的鮮血還少嗎?心裡何曾有過半分憐憫?
今早大殿上,他毫不猶豫地連刺荊軻數劍,眼睛都沒眨一下,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想到青玉冰冷的屍體,娮娮喉頭艱難滾動了一下,聲音突然沉了下來:「難道不是嗎?當初認定我是細作,不惜從秦國追到齊國,不就是要取我性命嗎?」娮娮的聲音像碎冰相擊,字字帶著鋒利的寒意:「車裂、梟首、腰斬...」每吐.出一個詞,都仿佛在唇齒間刮出血痕,「這些酷刑,不都是你讓我選的嗎?」
話一出口,娮娮竟突然覺得心頭髮冷,可殿內的燭火明明很暖,卻驅不散那股寒意。
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本就是這般冷血無情。
嬴政眉頭一蹙,多年來,從未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更遑論這般直白的質問,朝堂之上,人人畏懼他的威嚴,後宮之中,個個謹小慎微。
可眼前的她,明明怕得發.抖,卻仍倔強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他心頭驀地一軟,這感覺陌生得很,像是有人輕輕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呼吸都滯了一瞬。
作為君王,他本該震怒,可看著她泛紅的眼眶,那股怒意竟化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在胸口,讓他一時語塞,甚至覺得喉頭髮緊,聲線不自覺放柔:「誰告訴你寡人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