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隊駛離咸陽宮徹底看不見那巍峨的宮牆時,娮娮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地。
這份突如其來的自由雖有些不真實,卻真切地握在手中。
她,蘇娮娮,終於逃離了那座深宮,遠離了那個讓她時刻提心弔膽的人。
按捺不住內心的雀躍,娮娮取出侍女提前備好的糕點,小口品嘗起來。
待車隊行經咸陽街市時,外頭驟然熱鬧起來,娮娮忍不住掀起車簾一角,好奇地向外張望。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青灰色的陶瓦下懸掛著各色幌子,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娮娮正望著街景出神,忽聽得一聲尖銳的喝罵:「趙高!你這賤奴敢偷懶?!」
娮娮的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趙高?
她喃喃重複,指尖微微發涼。
是那個指鹿為馬顛覆秦朝的趙高嗎?
街市嘈雜聲忽然變得遙遠,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也許只是聽錯了,也或者是重名的人,不過就算是真正的趙高又如何,那些都和自己沒關係了。
當馬車抵達雍城的那一刻,便是實施逃亡計劃的最佳時機。
娮娮放下車簾,馬車繼續前行,碾過滿地的陽光碎影。
第42章
或許是遠離了那座深宮,重獲自由的娮娮格外歡喜,前往雍城的路上,她不時掀開車簾欣賞沿途風光,侍女們也會為她採買些當地特產。
車隊就這樣走走停停,終於在第四日抵達雍城。
回到初來這裡的那間屋子,娮娮不禁恍惚。
這些天經歷的事紛繁複雜,此刻心境才漸漸平靜下來。
正值晌午,娮娮決定等到夜幕降臨再行動。
屋內只有娮娮和三位貼身侍女,她的目光落在青玉身上,這張熟悉的面容下,卻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青玉。
正感慨間,娮娮忽然想起一事,當初她命青玉把趙姬和嫪毐的孩子託付給雍城農戶撫養,如今兩個月過去,不知道那個嬰兒現在怎麼樣了。她想去最後看他一眼,權當替趙姬了卻這樁心事。
想到這裡,娮娮便讓青玉單獨帶路前往那個農戶家。
可到了地方,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青玉向鄰居打聽才知,這戶人家遭了盜賊洗劫,全家老小無一倖免。
而這,自然是嬴政的手筆。
聽到這個消息時,娮娮驚駭得幾乎站立不穩。
「怎麼會這樣?」娮娮顫聲問道,那婦人嘆息道:「姑娘有所不知,他們家不知從哪兒得了個嬰兒,還發了筆橫財,這才招來禍事啊。」
娮娮這才明白,這場慘禍的源頭竟是自己,當初她讓青玉送孩子來時還給了賞錢,卻沒想到會因此害得他們全家遭難。
心頭仿佛壓了塊巨石,愧疚如萬箭穿心,讓她說不出話。
回程路上,娮娮神思恍惚,步履蹣跚,那個孩子一出生就被她送走,甚至都沒見過親生父母,如今卻因她而死。
對了,嫪毐在何處?自從被嬴政施以宮刑後她就再沒有見過他。
「青玉,嫪毐這些日子在做什麼,怎麼這麼多天都不來見我?」娮娮問青玉,誰知青玉卻撲騰一聲跪下,渾身發顫,「回、回太后,嫪毐大人...已經死了。」
聞言,娮娮渾身一顫,腳下踉蹌著後退了半步。
「死了?」她的聲音微微發.抖,「什麼時候的事?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
青玉伏地叩首:「回太后,一月前嫪毐大人在醉安居酒後失儀,對大王出言不遜,咸陽令當場就…」
娮娮只覺得喉頭髮緊,這完全出乎她的預料,按史料記載,嫪毐本該是在謀反時被嬴政處死的,可如今竟這樣死了?難道歷史的軌跡已經悄無聲息地改變了嗎?
回到寢殿,娮娮的心緒始終難以平靜。
指尖摩挲著包袱的系帶,娮娮意識到,不能再等了。
當一彎新月攀上檐角時,娮娮悄然踏出殿門。
月光下,大鄭宮的宮牆投下森然黑影,她不確定暗處是否藏著影衛,於是決定故技重施。
「來人!有刺客!」她突然高聲驚呼。
剎那間,侍女侍衛們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團團護住。
娮娮暗自清點人數,與四日前從咸陽出發時一般無二。
看來,嬴政確實沒有在此安插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