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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秧呼了口氣,忽然問:「沈穆還活著嗎?」

既然景華琰忽然迴鑾,必定一早就看透了他們的謀劃,而邊關「重傷」的沈穆,現在恐怕也凶多吉少。

景華琰說:「舅父為國征戰,重傷不治,已於月前撒手人寰。」

沈秧愣了一下,片刻後,她竟然笑了。

「也好,也好,」沈秧說,「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其實早在第一場大戰里,沈穆就已經戰死。

這麼多年,他在良心、親情和忠義中拉扯,最終堅持不住,以身殉國。

景華琰說:「舅父的心智,遠沒有姨母堅定。」

沈秧淡淡笑了。

她說:「你以為,為何當年死的是我大哥,而非他?他就是個軟弱無能的廢物。」

沈秧說完,甚至還抿了一口茶,等茶碗中的茶湯飲盡,她一甩手,蓮華茶盞就被甩落到地毯上。

沒有碎,只咕咕嚕滾遠,陷入陰暗的角落再也爬不出來。

「多說無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表現得異常平靜。

平靜得仿佛方才發瘋癲狂的不是她一樣。

然而顫抖的手指尖卻出賣了她的情緒,籌謀多年,一敗塗地,心心念念的萬人之上最終成了一場空。

此時的沈秧,其實才是崩潰邊緣。

哪怕立即死了,也好過被這些廢物看笑話,她恨不得立即逃離這裡,寧願躲藏進陰曹地府。

可對面的仇人,不惜以身做局,拉開這一場大戲,絕對不會放過她。

景華琰卻說:「不急。」

他對梁三泰一揮手,梁三泰便開始忙前忙後。

先是給太后和皇貴太妃端上茶水,然後便請來幾位大人。

姚文周、鄭定國、孝親王赫然在列,除了兩人之外,還有儀鸞衛都督蔣長州,都察院左都御史吳廣人,丹鳳衛指揮使夏嵐。

這些人,都是沈氏旁支刺王殺駕、謀逆犯上的見證,也是最後審判沈氏的證人。

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沈秧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竟時,她滿眼都是克制不住的恨意。

「景華琰,你還想要審判我?」

她可以死,可以輸,卻不能站在這裡,以罪人的身份被這些低賤的人審判。

景華琰一路疾馳,日夜不休,此刻嗓子略有些沙啞,他說:「普天之下,唯大楚律能定奪人的生死,即便是天家也不例外。」

「姨母所犯之事,每一條,每一件,都要書列出來,這都是你最終行刑的罪證。」

景華琰一邊說,手裡一邊摩挲姜雲冉的手指,無聲訴說著關懷和想念。

他的目光卻落在沈秧身上,臉上甚至慢慢洋溢出塵埃落定的閒適。

「姨母,你放心,今日所有之事,雖不能一一陳列於史書之上,但宮廷史稿會一一書寫,千百年後,會有無數人評判這一段歷史。」

沈秧怒不可遏:「景華琰!」

夏嵐上前,出手如鉗,牢牢控制住沈秧的身形,讓她一動不能動。

景華琰對蔣長州說:「開始吧。」

蔣長州展開手中的摺子,一字一頓開始讀起來。

「隆慶十六年,沈氏旁支沈清擢升為定國軍千戶,拱衛京師。」

「同年,沈清蠱惑五歲的阮忠良,以雙子星不祥為藉口,造就諸多事端,讓阮氏夫妻驅逐長子阮忠禮,奪其身份,讓其只能在老家清州以阮千帆的名字長大。」

姜雲冉此時才知曉父親的姓名。

阮千帆,大抵是他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

過盡千帆,方能苦盡甘來。

蔣長州沒有停頓,繼續說道:「從隆慶十六年伊始,沈清便開始陸續培養死士,後隆慶二十八年,沈清與先帝交好,成為莫逆。」

說到這裡,蔣長州終於停頓了。

這一段涉及先帝的往事,本不應該由臣子供述,也不能由景華琰悖逆父親,揭露他的累累「罪行」。

所有證詞,所有涉及先帝之事,最終都只能淹沒在舊日時光里。

說是交好,其實不過是沈清看人犀利,他看出先帝自私涼薄,忘恩負義的本性,才托舉他繼承大統,借著他的手翻身改命。

景華琰淡淡道:「說下去。」

蔣長州躬身行禮,才繼續道:「後元徽二年,沈清謀劃覆滅沈家宗系、姜氏、劉氏等京中世家大族,以九黎戰事為由,最終定幾家通敵叛國,滿門抄斬。」

「當年的罪證,活著的證人都已尋到,加之沈秧之證詞,可確定當年三家皆被冤枉,此為冤案。」

聽到這裡,姜雲冉不由動了動手指。

景華琰手心用力,握住了她彷徨的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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