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雲樓二層雅閣,蘇忠信按住心中震怒,再度揚起了笑容。
「據我所知,育嬰堂收容的是四方遺孤與流落在外的乞兒,繼兄之女有名有姓,去那種地方做甚?」
蘇忠信說著看向鄰座那搖著羽扇的白面書生,似在分享一則從陋巷裡聽來的粗鄙笑話。
「草民也想不明白,這才特來請教蘇老爺。」
徐懷尚語帶平靜,抬頭時雪亮的眸底卻湧起火光,他渾身都在顫抖,脖子上青筋暴起,額角止不住地抽動,整個人處在破碎的邊緣。
自從十一歲那年離開蘇府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失態。
不過,此般神情在蘇忠信眼裡卻早已見怪不怪。
他很清楚,那是窮人被逼急後的絕望,亦是絕望中最後的掙扎,掙扎過後,要麼拼上性命放手一搏,要麼就此低頭長跪不起。
於是,蘇忠信身子下意識後退幾寸,立於身後的侍衛領會到這劍拔弩張的情勢,紛紛將手掌按於劍柄,一刻也不敢懈怠。
「對了。」
蘇忠信像是又想起什麼樂子,眯起笑眼看向一旁的公子。
「忘了與諸位大人說,我這繼兄先前還給知縣爺做過幾年主簿,奉茶研墨,打點衣食用度,知縣爺沒了他,便如斷一臂!」
「若是如此,」一旁的公子附和道,「你女兒走失,為何不去求那知縣爺幫你尋人,反倒不依不饒地跟著我們蘇四爺?」
蘇忠信見有人給了台階,立馬擺手接下。
「我就是這意思!」
他頷首看向徐懷尚,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徐叢,你我兄弟一場,我怎會知情不報?連知縣雖已辭官,這手裡頭的人脈、門路豈是我等庶民可比?此事啊,我看你是求錯人啦!」
蘇忠信說罷不再理會徐懷尚,招呼一眾酒友喝酒賞戲去了。
徐懷尚垂下頭,默默看著手邊的包裹,明白自己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蘇忠信既一口咬定自己與幼童失蹤一事無關,亦不願與他單聊,便是鐵了心地要包庇蘇牧犯下的罪行。
良心這東西,蘇氏一門向來是沒有的。
左膝隱隱作痛,見蘇忠信與一眾酒友勾肩搭背地走遠了,徐懷尚索性癱坐到地上,拿過案几上的酒樽將裡頭喝剩的酒一飲而盡。
他明白,就算今日自己心一橫,決定與蘇忠信撕破臉,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蘇家的罪行傾吐而出,也只會換來更多的嘲笑,不僅救不回蘭兒,也是給自己判了死刑。
事後,若蘇忠信有心追查,與他共同出席曹家壽宴的曲臻、包括此行留宿的韓家,也會跟著他遭殃。
但蘇忠信說得倒不無道理。
前任知縣連清堯雖年事已高,但畢竟官威在外,如今在整座瀘州城也算是響噹噹的人物,更重要的是,連清堯為官時清正廉潔,待他也著實不薄,蘭兒幼時也與連清堯見過幾面,既有秉燭同讀的情分在,連知縣又是體恤百姓之人,應是多少能給他些可行的建議。
徐懷尚如是想著,提起手邊的包袱,踉踉蹌蹌地走下了樓。
「你既已決定放棄,為何還整日抄書?」
營火邊上,陳祈明用泥爐煮了一鍋野菜,他平素獨居慣了,此番好不容易有個人陪在身邊,便總想著找些話聊。
曲臻正蹲在樹邊為銀狐包紮傷口,那狐狸似乎瞧出她心善,過程中也不躲,只是任由曲臻捏著那隻受傷的前腿擺弄。
「幾日不執筆,手上發癢,況且,我隨陳先生呆在這林子裡,閒著也是閒著。」
陳祈明下意識看向曲臻那隻裹著手籠的左手,猶豫片刻,還是拐彎抹角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一介書坊掌書之女,平日一不做農活,二不屠牲畜,我實在想不通,那尾指是如何斷的。」
曲臻看向自己的左手,不知陳祈明是如何看出自己斷了尾指。=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3_b/bjZ7H.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