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換藥時他不在屋內,除此之外,她這手籠便沒摘下來過,難不成他有透視的本事?
見曲臻不語,只是將包袱里的棉布拿出來給幼狐壘窩,陳祈明兀自道:「你明明姓曲,昨夜卻謊稱自己姓白,這又是斷指又是易姓的,難不成你也上過影笙會的賞金榜?」
「怎麼?」曲臻抬起頭,挑釁似地看向陳祈明,「只許你上,不許我上?」
陳祈明卻輕笑著搖了搖頭,「如此看來,這影笙會黑袍也不過如此,連你這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能給放跑......」
「才不是。」曲臻卻挺直了腰板,毫不示弱地揚聲道:「接下我刺殺令的殺手是整個影笙會裡最厲害的!但他不僅沒殺我,還一路護我周全。」
陳祈明瞧著曲臻一臉得意忘形,勾起嘴角反問道:「那你如今被我擄來這荒郊野嶺,那位黑袍大人,他人又在哪兒呢?」
「不是黑袍,他是金袍......」曲臻悶聲嘟囔了句。
想起梁有依時,曲臻眼底久違地漾起一絲笑意,她抬起頭,透過林梢望向半空中的殘月,掐指盤算起來。
「他說,會在十四與我相見。」
曲臻目若秋水,嘴上喃喃道:「今日是初八,所以,他應是在趕來見我的路上。」
攬月樓前廳,梁有依背手持槍,借著老二石魄犴閃避旋鏢的間隙,腳下生風一般,徑直衝向了老大鐵骨猙......
戲台下,蘇牧只覺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台上的鐵骨猙卻已甩動著那顆碩大的狼牙球砸向驟然逼近的人影......
定身後,梁有依順勢掄起長槍,任鏈條繞住槍身,鐵樺木鍛造的槍身與狼牙球撞擊時發出一陣悶響,鏈條隨之驟然繃緊,下一刻,半空中的槍頭卻驟然調轉向下,槍頭扎入地衣,銀袍旋即撐住槍身騰空而起,身姿翩若驚鴻......
這一躍,正叫梁有依躲過老三那把長刀的致命一擊,飛身離地後,他於半空挺直腰身,抬膝揮腿、直擊鐵骨猙額角,腳尖擦過面門時,劃出一道凜冽的冷光......
這一腳雖直擊要害,但以鐵骨猙的體格卻不足以致命,台下的蘇牧方才舒出半口氣,卻見鐵骨猙已直挺挺地仰面倒下,撞地時地動山搖,額角鮮血直流......
台下的連枝燈樹隨之搖晃不止,枝條上的琉璃掛飾互相碰撞,發出一陣銅鈴般的脆響,待蘇牧緩過神,再度定睛望去,才發覺梁有依腳上的六合靴底,還藏了一枚鋒銳的刀片。
但他還來不及細看,梁有依已將入地長槍生生拔起,回身將長槍朝著老三霜牙獒拋了過去......
這一槍仿若夾帶了千鈞之力,槍頭破風而行,瞬間貫穿了霜牙獒的胸膛,帶著他整個翻下戲台,重重倒在宋禮貴身前的案几上。
一旁的侍酒驚叫著逃開,宋禮貴不明所以便被崩了一臉番豆,更是驚魂未定,手腳並用地試圖爬起來,身子起到一半卻又被長袍絆住,整個人趴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再度支起身子時,他臉上已掛滿朱紅色的液體,分不清是霜牙獒的血,還是濺灑出的蒲桃酒。
與此同時,又一道銀影穿梭而過,勢如疾風一般沖向了呆立在戲台一角的老二石魄犴......
沒了長槍,梁有依只覺自己身輕如燕。
石魄犴下意識拋出了其中一板鐵戟,見未命中,便舉起另一板戟,挺胸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
他瞪圓了眼緊鎖來人,見對手臨近便舉起鐵戟猛地揮下,可那銀袍卻放低身子,單手撐住地面,
遁地陀螺一般利落輕巧地揮出了左腿......
這一腳,靴頭的刀片精準挑斷了石魄犴右腳的腳筋,叫他右腿脫力,整個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與此同時,梁有依旋風般從地上竄起,旋身的同時抽出腰間的短匕,刀身直插石魄犴側頸,而後,又猛地朝他胸口飛出一腳,叫那壯漢整個砸在季參身前的案几上。
有了宋禮貴的前車之鑑,大理寺少卿季參本已縮著身子後撤了不少,可朔關三子各個壯如黃牛,倒地時幾乎將案幾攔腰截斷,亦將那晶瑩剔透的琉璃盞被掀翻出去數尺,揚灑出來的酒水,則濺灑得更遠。
季參見髒了這身御賜的袍子,下意識摸向腰間的佩刀,拍地怒喝一聲,「放肆!」
若霜牙獒倒上宋禮貴的酒案只是意外,那方才梁有依這毫無意義的一腳,顯然是故意的。
腥穢漫席,蘇牧見梁有依有心羞辱,旋即對著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立於門前的一眾侍衛紛紛抽刀上前,將戲台上的梁有依團團圍住,蘇牧氣得唇角發抖,但還是下意識起身退到侍衛身後,眼帶不安地望向了門口。
戲台上,梁有依卻只是踱著步子來到宋禮貴案前,從霜牙獒身上猛地拔出了那柄長槍。
原本潔若新雪的銀色玄袍沾上點點刺目的紅,梁有依臉上掛著血,面朝蘇牧高高抬起了頭,恍若來自陰間的鬼攝面孔上,儼然多了幾分狠戾的殺氣。
「不必等了,蘇大人。」
他微微挑起眉梢,語氣平淡道:「您一早安排在外頭的那些人,一個都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