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依冷眼掃過佇立在戲台邊上那膀大腰圓的三名猛將,目光精準地停留在他們肋下、額角、喉嚨與脛骨的位置,同時細細端詳他們的武器。
——老大的那柄精鐵打造的巨型鏈枷,頭部為狼牙刺球,鏈長一丈二,利於遠攻碎盾,近戰卻無力招架;老二的那對玄鐵雙戟,近可抵禦,遠可拋擲破敵,但奈何重量少說也有三十斤,定是拋不出太遠;至於老三的那隻長刀,刀刃以隕鐵糅合百鍊鋼鍛打,近身搏鬥可只取地方要害,還需拉開距離,發揮出長槍的優勢。
梁有依目如鷹隼般掃視過三名對手,不出片刻,便已心中已制定出大致的對策,他正欲提槍起身,卻聽不遠處的蘇牧忽而開口,眉宇間挾著一抹狡黠的笑,繼續道:
「不過,若梁掌門無意應戰,蘇某自不強求,畢竟當年瀘州一役已有不少朝中猛將折在這朔關三子手中,今日若連梁掌門也命喪於此,屬實是我望南國不知惜才了......」
像是預先排練好了一般,朔關三將踩著蘇牧音韻落下的節奏,大搖大擺地登上戲台,虎視眈眈地看向了梁有依。
「梁掌門的膽識與氣魄,今日蘇某自是領教過了,只要你肯屈膝北面,當著這兩位大人的面誓效天威,不再追究賞金一事,蘇某自當容閣下安然無恙地走出這攬月坊,安坐掌門之位。」
屏風後,樂伎酒麴奏到激昂處,指下的琴弦倏地繃斷了一根,琴弦斷裂時發出一陣悽厲詭譎的異響,旋音繞樑。
「撲通」一聲巨響。
戲台上旋身慢舞的舞姬見那一襲灰袍的男子忽而直挺挺地跪立到蘇忠信面前,雙雙傻了眼,連揮臂的動作也慢了一拍。
「蘇大人,犬女徐蘭近日於城中走失,這於我而言是天大的事!蘇大人六路靈通,無叩不鳴,此番若願助草民尋回犬女,定當沒齒難忘,結草銜環以報!」
蘇忠信一笑,轉頭與身旁諸位錦衣華袍的男子交換了個眼神,笑道:「你一介布衣,能為我做什麼?況且,這瀘州小兒走失甚是尋常,你管不住自家閨女,難道還要我替你管?」
蘇忠信說著仰頭大笑兩聲,周圍一眾公子老爺,包括侍酒的娘子,也紛紛朝著跪倒在地的徐懷尚發出陣陣玩味的笑。
徐懷尚咬緊牙根,泛紅的面色逐漸變得鐵青,他徐徐抬起頭,眸底的哀求轉變為鐵一般凜冽的恨意,「那如若我說,犬女是在瀘州城郊的育嬰堂失蹤的呢?」
蘇忠信嘴角顫抖了下,嘲弄的笑意倏然凝固。
與此同時,梁有依挑起長槍,長步跨過案幾,對著手持雙戟的朔關老二拋出了三枚旋鏢......
第58章 孤軍「今日是初八,所以,他應是在趕……
空山野徑,月落星沉,陳祈明背手持刀,輕手輕腳地踏過枯枝,屏息摘下肩上的長弓,朝著幽徑深處那通身雪白、正俯臥在樹邊的銀狐緩步靠近。
他從箭筒中摸出一支木箭,掄臂彎弓,可還未來得及瞄準,耳邊卻「嗖」地一聲閃過一道銀光,伏於樹下的銀狐身子微微一顫,陳祈明倏地轉頭,朝羽箭飛來的方向望去。
一團黑影從樹頂躍下,手裡拿著那張不足以稱之為弓的小巧竹杆,闊步朝他走來,足至處枝折葉碎,驚起不少棲鴉。
「你射偏了。」
陳祈明說著看向那頭銀狐,目光直指落在銀狐頭頂樹幹上的那根竹箭。
「我知道,我故意的。」
曲臻聲色冷清地答,「它腿上有血,應是踩到了你布下的陷阱。」
曲臻走近了,奪過陳祈明腰間的火把擦動火石點燃,而後舉著火把徑直朝銀狐走去。
陳祈明跟著曲臻走過去,借著火光,很快便瞧見了銀狐身下那窩巴掌大小的幼狐。
「為了守住自己的骨肉,它不惜以肉身擋在孩子身前,所以,我不想要它的命。」
曲臻在銀狐身前蹲下,手掌輕撫過它顫抖不止的身體,一旁的陳祈明卻再次張圓了弓,箭尖直至銀狐命門。
「連人都守不住兒女,它一介山野蠻獸,又哪來的資格?」陳祈明冷冷道:「曲小姐慈悲為懷,可我不過一介林間野人,眼下只想填飽肚子。」
「陳先生說反了。」曲臻幽幽道:「人護不住自家兒女,這銀狐倒能,你今日殺了它,吃剩的骨肉剛好可供這些幼狐填飽肚子,且銀狐生性靈慧,若叫它們知道這山里住著個冷麵無情的獵戶,來日它們長大了,呼朋引伴地來找你尋仇,陳先生的日子,怕是就不好過了。」
曲臻胡編的這段銀狐復仇記叫陳祈明忍俊不禁,「難道我今日放過它,來日它們便會放過我?」
曲臻卻倏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往茅屋的方向走,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與我無關。」
「你去哪兒?」陳祈明對著她的背影發問。
「拿藥。」
陳祈明笑著搖了搖頭,放下弓,俯身拎起銀狐腹下的一隻狐崽湊近了打量起來。
只見那
狐崽毛若霜雪,半開的細眼中碧藍如玉,著實惹人愛憐,於是他緩緩將狐崽放回,四下拾柴,準備在此處生起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