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曲臻一席話說得利落,徐懷尚便知她去意已決,他拍了拍曲恆的肩膀,而後看向曲臻,叮囑她抵達湘西後,寫信回來報個平安。
半個時辰後,曲臻返回住處,忙著收整行李之際,房門被曲恆推開了。
「這些,你一併帶在身上。」
曲臻掀開曲恆手裡的包裹,溫良的月色灑落在那支雕花青雲簪上,曲臻探頭打量過去,發覺下面還壓著一沓銀票。
「這是......母親的玉簪?」
曲臻抬眸看向曲恆,眼波隱隱閃爍。
「嗯。」曲恆點頭道:「這兩年父親都在為我張羅成婚之事,這玉簪原本也是要贈予你未來兄嫂的,但我初入布坊學藝,婚事實在遙遙無期,而你......」
曲恆說到這兒,抬頭看向曲臻。
「臻兒,我說你也不小了,出門不要總是這般蓬頭垢面、不著脂粉的,若你實在懶得打扮,日後出門便戴上這玉簪,我瞧它樣式雅致,與你倒有幾分般配。」
「你倒是會說話。」曲臻失笑,「那這錢又是從哪兒而來的?」
「我在布坊幫工攢下的私房錢。」曲恆答,「湘西那地方窮山惡水的,你此行吃住不必節儉,莫要委屈了自己,行事機靈些,別被人騙去......」
「行啦。」曲臻打斷他道:
「你還說我?先前我就是信了你那番胡言才險些錯殺無辜,現在可好,不僅賞金打了水漂,我這輩子在徐大哥那兒都沒法抬頭做人了!這錢,就當是我給你收拾爛攤子的辛苦費了。」
曲臻說罷,將曲恆拿來的東西收好一併裝進行囊,後者卻依舊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臻兒,你當真要將分鋪交予那姓徐的打理?」
「不然呢?」曲臻低頭答,「要不你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曲恆上前一步,語重心長道:「那姓徐的一看就是奸詐狡猾之人,李墨身為書坊副掌書,卻甘心把掌書之位拱手讓給他,可見他玩弄人心,手段......」
——「不是玩弄人心。」曲臻反駁道:「是籠絡。」
「李墨願將掌書之位交予徐大哥,一來是他確有承擔此任的資質,二來,也是因為他曾為他們兄弟倆書信舉薦,甚至為救人不惜丟掉官職,徐叢世故圓滑,這點確實不假,他或許對曲家並無好感,但在愛書惜才這件事上,我願意信他。」
「行,我說不過你。」
曲恆長嘆一聲,在屋內轉悠片刻,又換上一副好奇語氣。
「不過你倒是厲害,我聽說那金袍只要領了刺殺令,不論艱難險阻也會追殺到底,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你卻是如何叫他刀下留人的?」
曲臻停下手上的動作,盯著桌邊那簇搖曳的燭火,唇角微微上揚。
「許是我,給了他很重要的東西吧。」
「很重要的東西?」
曲恆聞言一愣,思忖片刻後,又猛地瞪大眼睛看向曲臻,支吾道:
「臻兒,你......難不成?」
曲臻轉身見到曲恆憋得滿臉通紅的模樣,笑而不語,她將行囊挎到肩上,拾起一本《紅線傳》,路過時隨手丟進曲恆懷裡。
「哥,你畢竟身為曲家長子,得空也該多看看這種傳世經典,莫要只盯著什麼《痴婆子傳》、《繡榻野史》犯痴了。」
曲臻跨步而出,對著不遠處的木棉吹了聲哨子,那匹白馬便甩了甩頭,昂首闊步地朝她走來。
——「這什麼破書啊!這麼多字?」
曲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曲臻笑著牽過馬韁,示意下人為自己開門。
星辰滿墜,曲臻牽著木棉推門而出時,徐懷尚、李墨與郭盛三人已早早候在門前,準備為她踐行。
曲臻與眾人一一道別,而後飛身上馬,挺直了背脊雙腳一震,那匹白馬便蹄下生風似地奔將出去,於塵煙中一路疾馳向西,身影很快消淡於夜色。
巷口暗處,郭盛望著曲臻漸行漸遠的背影,感慨由心而發。
「先前聽聞伯康兄要將書坊傳於曲小姐時,我還以為他在說笑,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沒想到這曲家大小姐,竟是如此錦心繡口的女諸葛。」
「豈止是女諸葛,」李墨道,「瞧她那御馬的英姿,倒更像個勇武的女將軍。」
「那你們是還沒見到她爬樹的樣子。」
徐懷尚說話的同時,臉上有些許的欣慰。
「曲少爺。」郭盛轉頭看向曲恆,竊聲問,「令妹正值桃李年華,可有婚嫁的打算?」
話音剛落,李墨在他背上落下一記重拳。
「你小子,還是先把新店開張的事提上日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