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嶼清楚,這裡面鄧知府出了力氣。
畢竟封建時期,孝為首。尤其是宗族勢力大,要從族中脫身哪那麼容易。
無論荀舫是否荀大東家親生,生恩養恩皆是恩。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張氏身為嫡母,「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辱罵哪算得大事。
張氏去世,荀舫該為她守孝三年。
只打老鼠傷了玉瓶兒,總歸是不划算。
荀舫秋闈高中第二,若是不出意外,一個進士是板上釘釘之事。
鄧知府要政績,以孔子教誨曾子的話「故瞽瞍不犯不父之罪,而舜不失烝蒸之孝」帶了過去。
含義不言而喻,又合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之說。
荀舫若不離開荀氏,則變成與荀家一眾歹毒小人為伍,乃是愚蠢之舉。反而陷了荀大東家於不義,有愧於林長善的教導,有愧於天子的器重。
徹底解決掉荀家,風波喧囂總算平息。
溫嶼將繡坊託付給林裕和,留下了十多幅花樣給陳玉娘,找來溫屹敲打威脅了一番。
十一月初,溫嶼隨著荀舫以及明州府參加春闈的舉人,在差役的護送下,乘坐官船進京。
官船越往北,天氣越冷。冬日河水枯,官船行駛得緩慢,一個半月之後,終於抵達京城碼頭。
京城下雪了,溫嶼走出艙門,踏上甲板,差點被迎面而來的寒意,掀了個趔趄。
「大庭廣眾之下,別投懷送抱。」荀舫在身後扶住了她,義正言辭小聲道。
「滾。」溫嶼拉緊風帽擋住了風寒,她眯縫起眼睛,望著雪茫茫,仍然人流息壤,繁忙的碼頭。
頂著風雪還在外辛苦幹活者,肯定是窮人。他們身上穿著灰撲撲的布衫,與明州府碼頭上的苦力看上去並無不同,甚至比他們穿得還要破爛。
溫嶼有些失望,再看向經過的馬車,隨行伺候的僕從。他們穿著青衫,仿佛不怕冷,神色倨傲,昂著頭目不斜視而過,旁人紛紛避讓。
「不愧是
京城。「接下來的話,溫嶼沒說出口。
京城富貴繁華之地,權貴遍地走。指不定一個不察,就得罪了貴人。
尚未下船,溫嶼就開始不喜京城,懷念起了明州府的溫暖自在。
第88章
林裕和宅子的老僕林伯親自等在碼頭,荀舫與同伴們道別,與溫嶼坐上了馬車。在京城有親朋的其他考生,下船後也紛紛離開。
下雪天路滑,馬車行駛得極慢。林伯妥帖地準備了薰籠手爐,溫嶼捧著手爐一邊哆嗦,一邊又忍不住將車窗開了條小縫,朝外看著街道兩旁的景色。
「他們真是不怕冷啊。」路過酒樓,溫嶼看到彩樓底下穿著單薄,與客人們巧笑倩兮的姐兒們,側開身讓荀舫過來看熱鬧。
荀舫探過身,伸手拉下車窗:「有甚好看的,快關好,我看你是想生病了。」
溫嶼朝他翻白眼,順勢用肩膀將他頂開:「要是我真生了病,都是你這個烏鴉嘴害的!」
「何為烏鴉嘴?」荀舫好奇問道。
「好的不靈,壞的靈。」溫嶼粗暴簡單地解釋,將車窗再拉了上去。
「哎呀哎呀,你瞧,他身上穿著的是毛料大衣!」溫嶼指著從馬車上下來,走進酒樓的男人。
溫嶼給林裕和與梁遜生做了兩身毛料大衣,與她想像的不同,畢竟大衣樣式改動太大,起初並未引起任何的反響。
直到來年入秋後,陸續有兩個富紳找到巧繡坊,指定要做林裕和所穿的毛料大衣。
不過男人的衣衫花樣少,毛料大衣利潤不高。其他如錦繡坊,雲秀坊等也開始推出模仿的樣式,巧繡坊只接了三四筆大衣的生意。
荀舫身上也穿著毛料大衣,溫嶼也一樣如此。讓陳玉娘給她做了兩身,一身青色,一身灰色。她身形中等,大衣只到大腿根處,如此一來,就不顯得臃腫笨拙。
「好了好了,溫東家最最厲害,全大周衣衫的時興樣式,一定要看巧繡坊。」
荀舫笑著說了句,不由分說將車窗關上了。只要她去開窗,便會被他無情制止。溫嶼爭不過他,只能偃旗息鼓。
過了小半個時辰,在溫嶼腰都快斷掉時,終於到了林裕和的宅子。
京城寸土寸金,兩進的宅子,帶著比籮筐大不了多少的小花園,寒冬時節花木枯黃,只有鐵樹矮松見得到綠意,兩顆梅花綻放出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