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結束了。這個認知讓容梔胸口發脹。
她抬手掩住雙眸,不讓謝沉舟有可能瞥見她眼角的一滴濕潤。
「外間有光,好亮。」她解釋說。
除開天際線泛起的青光,整個寺院沉黑寂靜,哪有什麼燭光。謝沉舟也沒拆穿她,他側開臉,讓她有擦淚的機會。
容梔慌亂中拭去眼角薄霧,又吸了吸微紅的鼻子。她太專注,甚至於沉浸在複雜的悲慟中。以至於她並未意識到,謝沉舟何時端站於她面前。
然後很快,她眼前最後一點光亮也被他擋住。他的臉俯過來,準確無誤地找到她的額頭。
一個非常淺淡克制著的吻。比雨滴落眉心還要輕柔,倘若不是她觸及那抹濕意,感受到他沉穩的呼吸,她也不會相信。他就這樣再次吻了她。
一觸即分,謝沉舟如視珍寶般,噙著笑把她凌亂的碎發撥開。
他嘴唇翕動著,容梔耳邊嗡嗡作響。他笑道:「我會放手。但是也請你記得。記得回來。」
黑暗中,他的手輕輕撥弄過她的髮簪,清脆作響。容梔有剎那的迷失。他這麼溫潤,他這麼霸道。他這麼克制,他這麼放肆。
他對她這麼好,他對她那樣壞。
她不會再這麼心悅誰了。容梔心中既哀且痛。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底瘋狂滋長,她的眼底再一次被他的倒影占滿。
不會再有了。義無反顧地深入居庸關,只為了救他;更不會在明知被背叛,還心慈手軟地放他走。
藥鋪的生意、侯府的權勢、阿爹的後路、商九思、衛蘅姬,很多人很多事在她腦中,如浮光掠影一閃而過。最後卻定格在他暖意融融的笑眼。
他替她涉險摘藥,因傷口撕裂躺在床榻朝她安撫一笑;他被她匕首劃傷,替她割草鋪席時,抿唇淡笑的樣子;她坐在他身上,他紅著耳根,眉眼含笑的樣子。
容梔喉頭一哽,望著這個溫柔蝕骨的男人。胸腔里忽然浮現一股莫大的衝動。
她不由自主地攥住了他的衣襟,而後循著衣擺的方向,捉住了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有些粗糙,卻不算硌人。容梔心想,她定然是被什麼邪祟附體了。否則她怎會做出這麼出格的舉動——
她的臉一點點靠近。慢慢的,慢慢的,在謝沉舟愣怔的目光中,那櫻粉飽滿的唇,貼了上去。
一個不算吻的吻,剛好落在他食指指尖。
他呼吸急促起來,幽深的眼眸里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那是壓抑太久的欲望。
另一隻手倏然收緊,再收緊。他盡力克制著才沒有失態,嗓音卻低啞得厲害。
謝沉舟只覺指尖燙得驚人,「你在做什麼?」他問。
那沉黑的眸色驚得容梔渾身一顫,卻沒有掩蓋她內心突然湧起的渴望。
她抬眸望去,在黑暗裡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他的唇。窗外海棠簌簌,在風中搖曳輕晃,灑落滿地花瓣。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失去了無感。天地間萬籟俱寂,沉黑深邃。
她微微仰頭,吻住了他的唇。
縱然是她先主動,然而當那勇氣褪去後,容梔心裡卻是羞怯的。尤其是當四目相對,謝沉舟並未閉眼。
她只好無措地閉上了眼,睫毛輕顫著,掃過他的鼻樑。
雙唇相貼,因著她突然的動作,兩人又生疏得很。她其實磕到了他的牙齒。
但這依然算一個完美的初吻。因為謝沉舟清晰地感覺到,當她唇瓣貼上他時,渾身猶如觸電。從唇畔轟然炸開,一直痛擊到他的肺腑里。
他心跳劇烈,只覺得自己仿佛快要死去。她可知她在做什麼?
第66章 心狠手辣 只是這樣吻了一會。
她的唇生澀地碾磨過, 兩人均被帶起一串可恥的顫慄。她一睜眼,視線里便對上謝沉舟那雙眼,欲色涌動, 晦澀難辨。
恍若回神般, 容梔不知所措地急忙退開。
「我……」她開了口,又噤了聲。此情此景,實在不知曉該說什麼。
說她是鬼使神差, 無心之舉?還是情難自禁, 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