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惡,真過分。
謝儀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笑著寬慰他:「不過是十個板子而已,都是皮肉之苦,如今都快好了。」
他端起薑湯,遞到燕枝面前:「先喝點薑湯祛祛寒。」
「好。」燕枝雙手捧起碗,喝了一大口薑湯,「哈——」
好辣!
燕枝張大嘴巴,哈了兩口氣,又問:「那你現在怎麼住在這兒呢?你家就在這兒嗎?」
「自然不是。」謝儀笑著道,「我父親在軍中立下戰功,升了官,也得了一些獎賞,我便用這些銀子,在附近買了一些山頭莊子。」
「那時我見罪於陛下,又受了傷,想著來莊子上養傷,順便避一避,以免牽連家裡。等風頭過了,再回都城。」
「對不起。」燕枝放下薑湯,低下頭,嘆了口氣,「都是我連累了你。」
謝儀輕聲道:「我原本也是有些埋怨燕枝公子的。」
燕枝連忙抬起頭:「對不起,我……」
「躺在床上養傷的時候,我就想著——」
「要是那時沒有多此一舉,給燕枝公子帶糖糕就好了。」
「要是那時沒有跟著燕枝公子走,沒有跟著燕枝公子躲進宮牆角落裡就好了。」
「要是那時沒有認下燕枝公子做好友,那就好了。」
燕枝不自覺紅了眼眶,癟了癟嘴,眼見著就要哭出來了。
「對不起,我……我這就走……」
謝儀話鋒一轉:「不過後來,聽聞燕枝公子在宮裡也大病一場,我冷靜下來,轉念一想,此事確實不能怪燕枝公子,應該怪我自己。」
「若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為了報恩給公子帶糖糕,我還是會認公子做好友,還是會跟著公子走。」
「況且,燕枝公子本是好意,我也不願參加選秀。因此事惹得陛下厭煩,逃過選秀,也算是因禍得福,好事一樁了。」
「我可不願為了心中憤懣,丟失一位難得的好友。」
燕枝用力點頭:「嗯嗯,我也不願!」
兩人在燭火幽深之中,相視一笑。
燕枝認真道:「這件事情不能怪你,也不能怪我,應該要怪陛下!」
若非陛下喜怒無常,他們才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謝儀笑了笑,不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便轉了話頭,問:「燕枝公子怎麼會在此處?」
「我……」燕枝頓了頓,小聲道,「我是從宮裡逃出來的。其實也不算是逃跑,我有放奴書,只是陛下還不知道而已。」
「如此。」謝儀頷首,「燕枝公子打算要去往何處?」
「我想去南邊看看。」
謝儀瞭然:「上回在獵場,卞公子提起南邊,燕枝公子記在心裡了?」
「對。」燕枝點點頭,「我想去吃吃南邊的點心。」
「也好。」
兩個人圍著燭火炭盆,聊了好一會兒。
燕枝喝完了一大碗薑湯,又唏哩呼嚕地吃了一大碗的菜粥。
外面風雪不斷,謝儀便留他在莊子上住一晚,明日再啟程。
燕枝原本就是要借宿的,也沒有拒絕,蓋著被子,摟著糖糕,吹了蠟燭,很快就沉沉睡去。
*
大梁都城,城門依舊緊閉。
蕭篡手握長戟,如同巡視領地的雄獅一般,穿行在一眾百姓之間。
不是,不是,都不是燕枝!
將所有等候的百姓都看過一遍,沒有找到想找的人,蕭篡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放行!」
「是!」
幾個士兵抱拳領命,將北城門打開,供百姓通行。
蕭篡來到戰馬前,單手拽住韁繩,翻身上馬,馬不停蹄地趕往南城門。
他已經親自搜查過東西北三處城門了,現在只剩下南城門一個地方。
從他前往立後大典,到發現燕枝不見,下令封鎖城門,中間不過短短兩刻鐘。
燕枝一不會化妝易容,二不會飛天遁地,怎麼就能憑空消失了?
怎麼就能再也找不到了?!
蕭篡越發急躁,狠狠一揮長戟,箭一般穿過街道。
不過片刻,他便來到南城門前。
負責看守南城門的王將軍上前,抱拳行禮:「陛下。」
戰馬尚未站穩,蕭篡便翻身下馬:「可找到了?」
「回稟陛下……是臣無能。」
蕭篡握著長戟,再次從百姓之間穿過。
王將軍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果然還是沒找到。
蕭篡擺了擺手,再次下令放行。
他立在原地,仿佛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四處城門都沒找到人,宮裡也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