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滿枝捨不得父母,父母也捨不得她。
她要守在爸媽身邊,不可能遠嫁的。
這年頭通信困難,一封信走上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兩個月都是正常的。
拍電報通常只有精煉的幾個字,打長途電話的費用更是高到離譜。
她這樣想也許有些自作多情,但是一旦她嫁去了外地,很可能幾年都回不了家,見不到父母。
那她肯定不樂意呀!
林青梅見她只是沉迷對方美色,但理智尚存,便不再提這個人了。
既然不可能,就別讓葉來芽繼續沉淪,否則後患無窮。
她很快轉移話題,談起單位里的事。
「我跟你說我們那個科長,長得人模狗樣,但看人的時候總是色眯眯的,特別討人厭!我回家跟我爸說,我爸還讓我別非議領導……」
巴拉巴拉全是罵科長的話。
葉滿枝跟著附和:「我們那個副主任比你們科長強點,沒有色眯眯,但是總要挑我的毛病!我燙個頭髮,他要挑理。穿件稍稍帶點花邊的襯衫,就說我太愛打扮。我跟鳳姨是負責宣傳工作的,要在宣傳欄上寫寫畫畫,他嫌我們粉筆用得太多了,浪費辦公經費……」
巴拉巴拉也淨是吐槽領導的話。
兩人躺在床上各自發泄了一通,總算把這陣子在工作中積攢的不快疏解了。
然而,葉滿枝前一晚剛吐槽了領導,翌日上班就被陳彩霞告知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
「我今早來辦公室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張副主任跟穆主任提議,用投票表決的方式,決定咱們四人的去留。」
葉滿枝的神經立馬緊張起來,連忙問:「怎麼投票表決啊?咱們的去留,本來就是由他跟穆主任說了算吧?」
「我聽他那個意思,好像是想讓現有的四個正式幹部,每人投兩票,讓得票最高的兩個人留下。」
葉滿枝擰起眉毛沒說話。
這樣投票聽起來似乎挺公平。
街道辦現在是老帶新,每個正式幹部,帶一個試用期新人。
個人表現如何,帶教師傅是最清楚的。
如果大家的表現都能被師傅認可,那麼每人至少會有一張保底票。
但葉滿枝實在想不通張副主任如此提議的用意。
難道還真想把人事權分給別人?
張勤簡可是敢把蒼蠅罐頭送去區里邀功的人,他能捨得放權?
陳彩霞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嘆氣說:「我感覺張副主任可能不會給我投票。」
她這兩個月是跟著張勤簡的,負責衛生、安全,以及危房修繕工作。
但張勤簡最愛挑剔的兩個人,一個是葉滿枝,另一個就是她。
她把這件事告訴葉滿枝,也是因為兩人處境相似。
鳳姨也不是好相處的人,葉滿枝未必能拿到鳳姨那一票。
她能想到的,葉滿枝當然也能想到。
她覺得自己與鳳姨相處得還不錯,可是鳳姨不是多話的人,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報紙和練字,很少與她交流。
她還真拿不準能否拿到鳳姨那一票。
因為這個出人意料的消息,葉滿枝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總感覺自己的正式編制有點懸。
儘管她是拿著吳崢嶸推薦信入職的,可是她有的別人也有,大家處於同一起跑線上。
穆主任為了不得罪人,八成會同意張勤簡的提議,進行集體表決。
葉滿枝覺得,以她目前的工作智慧,是想不出妥善辦法的。
所以,她回家以後,向老葉家唯一當過官兒的葉工長請教了一下。
葉守信大半夜喝了女兒泡的茶,大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開始指點江山。
「我問你,這一個多月你感覺自己工作做得咋樣?」
「挺好的呀,你看我們婚姻法宣傳月活動搞得多熱鬧,大家了解了婚姻法,跟我學了剪裁圖樣,我還因此要出書了。而且我們除四害工作做得也不錯呀,穆主任都表揚我用蒼蠅換耗子藥,是開動腦筋辦實事。還有那個救濟戶的幫扶工作,我也做得很出色,送鄭東妹去當學徒了,還給另外三戶人家聯繫了在家就能做的手工活……」
四哥本來已經在他那張簡易木板床上躺下了,聽了她的話又特意爬起來吐槽:「合著你乾的工作都是最好的,你就沒有表現不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