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你隨便點,他們這裡好像沒有不好吃的菜。」
吳崢嶸出身不錯,但他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對飲食並無太精細的要求,能吃飽就行。
話雖如此,葉滿枝還是參考服務員的推薦,點了罐燜羊肉、罐燜大蝦、奶汁雜拌、蔬菜土豆泥和紅菜湯。
她往其他客人的餐桌上瞅了兩眼,感覺這西餐廳的菜量不是很大。
她爸和她的幾個哥哥,一頓飯就能吃掉半鍋饅頭。
吳崢嶸跟三哥年紀差不多,胃口應該也小不了,萬一點的菜不夠吃豈不尷尬!
她在心裡快速合計了一下口袋裡的鈔票,又加了一道俄式馬哈魚和一筐小麵包。
人家那瓶茅台能頂好幾頓西餐呢,五哥的院子也是對方幫的忙,她還是要大方一點的。
見她扭著眉毛點菜,好像在做什麼重大抉擇似的在幾道菜之間來回猶豫,但是並沒有第一次走進陌生環境的拘謹和侷促,理所當然地向服務員詳細詢問每道菜的用料和分量。
吳崢嶸心中好笑的同時,又覺得這樣不卑不亢、真誠坦率的姑娘有她獨特的魅力。
餐桌對面的葉滿枝,很認真地完成了點菜環節,可是等到服務員問他們要喝什麼酒時,她又有點犯難了。
她沒喝過洋酒,不知酒勁兒如何,有點擔心酒後失態。
吳崢嶸像是看出了她的擔憂,善解人意道:「葡萄酒跟你之前喝的山楂酒差不多。」
「哦哦,那咱們就試試白葡萄酒吧!」
葉滿枝的心思很簡單,她沒吃過白色的葡萄,反正已經花錢了,嘗點新鮮的。
他們這桌開始陸續上菜,雖然用刀叉吃飯有些不方便,但她點菜的時候也是留了心眼的,所有菜都不需要用刀去切,她用叉子叉著吃就行了。
餐廳里環境清幽,客人交談的音量很小,隱隱還能聽到樓下音樂廳排練演奏的聲音。
葉滿枝沒忘記這次請客的目的,端起那杯白葡萄酒,再次向吳團長表示了感謝。
那些事對吳崢嶸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他喝了敬酒,轉移話題問:「你也是樓下那個國風音樂會的成員?」
葉滿枝點點頭,「大家平時都要上班上學,一般都是在周末排練。」
「樂團水平怎麼樣?參加過正式演出嗎?」
葉滿枝言簡意賅道:「省人廣每天下午五點多有個評書欄目,節目開始前有段十幾秒的開場曲,就是我們國風音樂會去廣播電台錄製的。」
因為錄這段配樂,她還得到兩塊錢車馬費呢!
吳崢嶸意外揚眉,「那應該算是專業樂團了……」
「不是專業的,我們音樂會的成員有咱們廠的職工,也有學生、老師、照相館的美術工人、法院職工、郵局營業員、制繩工人、木工,反正職業身份五花八門。不過,大多數演奏員都是有師承或家傳的,雖然起名叫『業餘國風音樂會』,但我們的演奏水平並不比專業樂團差。」
將她夾過幾次的罐燜大蝦換到她面前,吳崢嶸笑著問:「你是演奏什麼的?」
「琵琶。」葉滿枝隨意在身前撥動了幾下手指。
吳崢嶸想像了一下她垂首撥弄琴弦的模樣,點點頭說:「以後有機會去給小葉幹部捧場。」
葉滿枝望著他,很認真地問:「您想聽嗎?不用等以後,我現在給您演奏一段吧。」
「現在?」吳崢嶸下意識看向餐廳前方的小舞台,那裡倒是有一架鋼琴。
「嗯。」
葉滿枝放下餐叉,從隨身的挎包里翻出一個紅色塑料皮筆記本,以及一小把剛從供銷社買來的皮筋。
然後把皮筋一根根套在了筆記本上。
「您想點首什麼曲子?」
「……」吳崢嶸望著她的動作,心下有些瞭然,但還是皺起眉,帶著明顯懷疑問,「你確定這東西真能彈出曲子?」
「能啊。」葉滿枝黑亮的眼睛格外真誠。
她從包里拿出一隻鉛筆,斜插進筆記本與皮筋之間,而後用拇指和食指在每個皮筋上快速撥動試音,不斷調整皮筋的位置。
調整了很長一段時間,確定音準沒問題後,葉滿枝終於抬頭笑著問:「想聽什麼?」
「都行。」
「那好吧,我自由發揮一下。」葉滿枝清了清嗓子,小聲報幕,「接下來是為了答謝吳團長而準備的特別節目,請欣賞由葉滿枝同志帶來的獨奏曲目《紅莓花兒開》!」
她停頓片刻,見對面遲遲沒有動靜,不由問:「您怎麼不鼓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