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秋狩天子的真相輕飄飄地說出。
換來尉鳴鶴一雙遍布血絲、怒目突起的眼。
「秋狩、秋狩竟也是你!」尉鳴鶴本就崩塌的認知如遭雷擊:「你謀害天子,好大的膽子!」
「多謝誇讚。」沈知姁含笑應了尉鳴鶴的話:「北疆貢茶加上秋狩,天子被算計到如此地步,都未曾受過懷疑,倒也擔得起一句膽大心細。」
「朕知道了,你這般得意,不過是用重金買通了朝陽殿上下。」尉鳴鶴胸膛起伏劇烈,死死盯著沈知姁的笑靨,咬牙切齒道:「不過阿姁你別忘了,天下若論權勢誰能比得過朕?」
「即便今日朕見不到小魚子他們,但他們總免不了進來服侍。」尉鳴鶴的雙眼像是餓極了的野犬眼睛,滿是凶光:「若朕……」
「若你許以高官厚祿、家中世代富貴,必定會有人動心,將朝陽殿和天子的真實情況傳出去。」沈知姁面對尉鳴鶴的威脅,神色未變,反而以手支頤,將尉鳴鶴未盡的話語婉婉道來:「只有皇后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傳出去,立刻就會有人入宮救駕,即便我兄長率兵親阻也無法抵擋。」
「你是不是想說這些?」
末了,她歪首一笑,頗有幾分俏皮的諷意:「只是你在這朝陽殿中躺了足足三個月,還以為這外頭和從前一樣麼?」
且不說尉鳴鶴的暴君之名流傳頗廣,旁人為其做事,還要掂量幾分暴君翻臉不認人、事後被清算的可能;便是真有人心動行動,憑著夜影司和京郊大營中頗多的定國公府人,絕對能將這股不成氣候的風浪壓下。
「不過僅僅三個月……」尉鳴鶴心中一跳,有驚疑自胸腔中鼓動,臉上卻兇狠之色更盛。
他在心中對自己道:帝命不可違,是自古以來的天理,是深入人心的觀念,不可能在三個月內就被動搖……
沈知姁聽罷,面上笑意不減:「你應當說完自己的威脅了吧?」
「那可該輪到我威脅你了——」
「尉鳴鶴,你當初親手建立了夜影司,應當知道他們的本事。」沈知姁的目光仰掃過屋頂,旋即落回尉鳴鶴身上,冷笑望去:「你若是敢嘗試聯繫外頭,玖一便會即刻告訴我。」
尉鳴鶴聞言心悸稍平,略鬆了一口氣:阿姁到底是後宮婦人,威脅的手段是如此生疏稚嫩——夜影衛告知了又如何,難道她敢直接弒君麼?
「那到時候,天子弒母的醜聞,會被所有人知道。」
沈知姁的嗓音平靜如水,落在尉鳴鶴耳中卻是轟然炸響。
他甚至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從床榻上生生撐起半邊身子,腮邊骨因為咬牙而鼓起,嗓音嘶啞著低吼道:「放肆!放肆!這是謠言!」
「你竟敢胡言亂語、誹謗天子!」
尉鳴鶴臉上的五官都慌成了一鍋粥。
「沒有證據,那叫造謠。」沈知姁垂下眼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對著尉鳴鶴嫣然一笑:「可若是我手中,有證據呢?」
「你貴為天子,自然是貴人多忘事,是不是早就忘了告老還鄉的范院使呢?」
「還有在京城中養老的福公公?」
第142章 誅心(四)皇帝,仍可能是她人手下敗……
福如海在京養老已有兩年。
范院使告老還鄉也已經有一年了。
尉鳴鶴許久沒聽見過這兩個名字了。
如今驟然驚聞,倒是喚起了一段尉鳴鶴已經遺忘掉的吩咐——「海督公,你去安排夜影衛,追上范院使」。
追上之後如何呢?
自然是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他對范院使的驟然告老始終心懷疑慮,更因范院使知道天子的秘密,所以不放心對方安然離開。
尉鳴鶴從小便知道,惟有死人,才能最好地保管秘密。
但聽沈知姁的話,范院使還是留下了證據……
可見海督公辦事不力,尤其是秋狩之事,未曾發覺韓棲雲和沈家的動作……
一時間,尉鳴鶴心頭轉過無數的心思,還順便定了要將海公公重新懲處的決定。
卻聽沈知姁一聲輕笑。
「哦,這件事情忘了告知你。」沈知姁作恍然大悟狀,隨後溫柔細心地作了解釋:「海督公雖是你親自提拔上來的,可是他能進夜影衛,全然是韓督公的功勞。」
「再比如玖一、玖拾等人,他們的武功都是我父親和兄長親自教導的。」
所以尉鳴鶴頗為自得的夜影衛,早就漏成了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