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蛇如此寵溺的鏡流,用尾尖將淚水塗抹到鱗片上後,從鼻間輕柔地噴出了一聲回應,「嗯。」
在人類社會僅僅作為邊緣人存在的鏡流,在一次又一次品嘗過颸風的關懷後,幾近要敗在那無條件的溫柔里。
而颸風亦是如此,在他眼裡,鏡流是如此勇敢活潑、美麗聰敏,他深深迷戀著這條小蛇。
拿著登山杖擋在學生面前的莫平,見到兩條蛇離開後,他踉蹌了兩步,擦了擦額間密密麻麻的汗珠,重新從口袋裡掏出衛星電話,向對面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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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師,柳教授有說什麼嗎?」王悅手裡熟練地給飯桶上著藥,眼睛卻向莫平投遞了好奇的目光。
「咳,咳咳」因為過於緊張,莫平咳嗽了兩聲,看著一圈求知的眼神,他向他們解釋道「那兩條蛇應該眼鏡王蛇,世界上最大的劇毒蛇,致死率、致死速度都是國內第一。」
又擦了擦頸後的冷汗,莫平將手絹塞回胸袋裡,即便兩條蛇已經都走了,但他緊蹙的眉頭沒有半分舒展。
「雖然柳老師說它們的性格比常見的毒蛇要更冷靜一些,不去招惹一般不會咬人,但以後遇到,還是離遠點,當然,最好是不要再遇到了。」
說著,莫平抬起左腕,看了看時間,他向學生們吩咐道「加快速度,給你們半個小時,測數據,給飯桶戴定位。」
「還有,這次回去後一人寫一篇研究報告,下月三號前我要看到你們的成果。老規矩,查重率超過10%的加罰三篇,小林你幫我記一下。」
「誒,好嘞,莫老師。」林玲在研究筆記上留下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跡。
本來舒了一口氣的研究員和實習研究員們,在聽到老師如此說後,面面相覷,露出了一個苦笑。
隨後,他們不再混科打岔,按照以往的分工,迅速開始工作。
莫平則坐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有些潔癖的他已經顧不得泥地到底有多少細菌了,他瞥了側著身體顫著手,從胸袋裡拿出了一個棕色的小瓶,從中倒出了幾顆棕黃色的藥丸,送進嘴裡,抵在舌下。
他的心臟有些不舒服,但為了接下來的行程,他必須要撐住,否則這群還沒畢業的學生要怎麼辦?視線掃過認真的學生們,莫平嚴肅的臉上浮出了一抹轉瞬即逝的笑。
莫平可能不是一個好領導,但他的的確確是一位好老師,又休息了一會兒,覺得好一些的他,加入了學生們,幫著他們一起收拾著工具。
在一切清理乾淨後,莫平清點了人數,安衛邊與林玲摸了摸飯桶寬大的虎頭,戀戀不捨地跟它告別。
確認沒有人落下後,莫平帶領他們往來路折返。
他們要回到大路上,在天黑前抵達五號觀測點,整合上傳這次所發現的東西,並在那兒重新補給。
之後,這個六人小隊會深入更為危險的一號線,繼續去探索雨林里那些有著斑斕皮毛的美麗野獸的秘密。
他們走後,飯桶有些失落,它舔了舔爪子,鑽入了灌木中,順著熟悉的氣味,略顯鬼祟地與研究員們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它打算跟他們一起回去。
並且這一次,它不會允許他們再把自己送回雨林——這個地方太危險了,一點也不適合柔弱的它。
想到這兒,舔了舔嘴邊的毛毛,它咆哮了一聲,虎嘯聲將林中許多動物嚇得渾身發抖。但心裡沒數的它只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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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飯桶咆哮的同一時間,鳳凰木邊的颸風憑藉敏銳的感官,在鏡流還未察覺時,就帶著他避開了又一次遇到的研究員們。
渾然不知的鏡流,只是努力將自己從感傷中抽離出來,他把頭伸到了颸風的枕鱗處「颸風。」
「怎麼了,鏡流?」颸風將速度降下了一點。
「我想說,遇見你,」鏡流蹭了蹭他的枕鱗,隨後靠在上面「真好!」
颸風的鱗片急速地收縮了幾次,被心上蛇會心一擊的他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愉悅地甩著尾巴,他故作鎮定「鏡流,這話應該我來說,遇見你,真好!」
在一種堪稱詭異的甜蜜氣氛里,完全對不上腦迴路的兩條蛇保持著奇特的默契感,為自己選擇了今晚休憩的巢穴。
那是一片堆滿了落葉,蛛網密布,蟲蛇眾多的茂密竹林——一處既能遮風避雨,又有美餐在旁的天然自助餐廳。而更為巧合的是,這裡與颸風最喜愛的北部竹林極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