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律揮了揮手,一位審訊小吏上前,抓起劉哲的手塞進了拶里,還沒等劉哲反應過來,繩索迅速收緊,十根指頭被竹片夾的生疼。
劉哲剛要尖叫,張律食指搭在薄唇上,輕聲道:「噓,不要出聲,賭局剛開始,接下來一刻鐘,你若能忍住不尖叫,我便放了你,你若忍不住,就永遠別回家了……」
劉哲臉色瞬間煞白,這句話他再熟悉不過了,每次拷打女犯人,劉哲都會這說,女人的尖叫,像黃鸝鳥的哀鳴,十分動聽,他很喜歡。
「你怎麼會知道!」劉哲大吼。
張律沒有回答,擺了下手,示意小吏繼續拉緊繩索。
沒一會兒劉哲的十根手指變得紫紅,被夾成一節一節的,像香腸,豆大的冷汗直流。劉哲咬緊牙關就是不肯發出聲音,雙眼轉著淚水,屈辱又恐懼。
他不敢尖叫,哪怕十指全部斷裂,都不會發出一絲聲響。
落到張律這種酷吏的手裡,意味著「八議」,「上請」,「當官」,「贖買」各種皇族減免罪責的方式全部無效,宗正不會過問他的案件,他會被酷刑折磨,要麼在獄中忍受不了折磨自殺,要麼認下天大的罪,害得子嗣一起被誅殺。
「啪!」
竹子崩裂,尖銳的刺瞬間鑽進指頭,像針扎入裝滿水的袋子,紅腫的肉飆出血花。劉哲再也忍不住,放聲尖叫起來,他連半刻鐘都沒熬過去。
小吏鬆開了繩索,劉哲渾身虛脫,雙腿一軟,跪倒在石階上,錦緞袍子被雨水浸濕弄髒,狼狽不堪。他抬頭看著張律,驚恐萬分,從此刻起,他不是華貴風流的公子王孫,而是一個待懲罰的罪人。
以前做的所有錯事,殺的所有人,都將被公之於眾。
張律低頭冷眼看著他,刻薄而嘲弄,薄唇輕輕開啟宣布道:「你輸了。」
說完,轉身離去。
兩個小吏把劉哲拖上囚車,哭喊和哀求很快被雨聲覆蓋。
隼是種很耐心的食肉動物,哪怕是10年前發生的冤案,張律也會堅持追蹤,直到用利爪扼住獵物的喉嚨時才罷休。
借著北彌叛逃一案,太子想要劉哲的封地,張律想要劉哲的命,而權力拋棄劉哲的這一刻起,就是他的審判日來臨時。
坐回車裡,張律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封面的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都是以前他官太小查不下去的冤案。找出其中三個,用筆划去,長嘆一口氣,心中釋懷了幾分,他終於能給這些姑娘的父母一個交代了。
馬車行駛到了一個樸素的小院前停下,張律下車,一個白鬍子老人迎上來:「老爺您回來了。」
他是一直跟隨張律的僕從,叫緹老翁,年紀太大了,佝僂著背,想把傘舉到張律頭頂都困難,張律只好彎腰躲進去,兩人小跑著進入院落。
到了屋檐下,緹老翁合起傘,放在門口,回頭發現張律的肩膀處被淋濕了:「我去給老爺準備些熱水,讓您舒舒服服的泡個澡驅個寒。」
張律:「熱水不用準備了,幫我收拾兩件換洗的衣物。」
緹老翁一頓:「又要出去啊?」
張律:「對。」
「遠嗎?」
「有點遠。」
「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
「那邊冷嗎?」
「可能有點冷吧。」
緹翁點點頭,蹣跚著走出去。
張律來到房間裡的祭台,拿出三炷香點燃,甩滅火星,插入香爐,渺渺青煙升起,他看著牌位上的名字,聽著雨打樹葉,一直嚴肅的神情緩慢平和下來。
時至今日,窗外的紅楓葉落了15回,妻子也離開他15年了。
北彌這個案子很大,牽扯的人都是達官貴族,如果他能辦的順利,得到太子的歡心,便能再晉升一步,成為百官之首,丞相。
屆時,大仇將報,壓了他15年的悲涼苦楚也能消散了。夜深人靜時,他總覺得妻子的那抹幽魂依偎在他肩頭,想必她也在等兇手捉拿歸案的那一天吧。
緹老翁回來了,拿著收拾好的行囊,很簡易,就是一塊布里包了兩件衣服,一點乾糧,他知道張律不喜歡太複雜的東西。
「路上小心點啊。」
「知道了。」
張律背上了行囊,拿起門口的傘,撐開後走入大雨中,登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