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痛,「嘶」了一聲,小腿又忽得一疼,一個沒撐住,便向前跪了下去。
一個黑袍少年慢悠悠走到他身旁,銀制面具遮住了他半張臉,但一雙眼睛尤為陰冷,盯緊了謝明夷。
「既然見到陛下不下跪,那我便幫你跪。」
他招了招手,鴿子隨之穩穩落在他的肩頭。
高台上站著的上官邈笑了笑,「古蘭朵大人,這點小事,怎麼連您都來了?」
「陛下都未開口,輪得到你先說話?別以為幫陛下清理了幾個人,就能越俎代庖了,說到底,你不過是個低賤的中原人罷了。」
古蘭朵倨傲反駁,如此乖張,上官邈卻別無他法,只能憋紅了臉,強忍著咽下這口氣。
大殿之上,還有數十朝廷要員,都是古蘭朵口中的「低賤」之人,聽到這般赤裸裸的侮辱之此,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區區南蠻自然不足為懼,但他身後那人……
想到這裡,都密照不宣地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龍椅上的人。
從謝明夷進殿開始,陸微雪便一直沒有表示。
難道是在等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先開口?
而上官邈已經心領神會。
身為為首的「軍師」,他摸著鬍子,噙著笑勝券在握:
「陛下,此人之前為非作歹,實在可惡!不如將他斬首示眾,以解心頭之恨!」
他指著謝明夷,仿佛他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謝明夷看了上官邈一眼,眼神中竟帶了些感激。
太好了,只是斬首,一刀便可人頭落地,不用剝皮落草。
上官邈被他這番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實在不知謝明夷眼中的熱切從何而來。
下一瞬,一道平靜冷清的嗓音自御座上傳來,迴蕩在偌大的金龍殿中——
「上官邈,你煞費苦心,召集這麼多人前來,就是為了讓他們親眼目睹你說的死法嗎?」
原來他還要血濺當場。
那他希望血可以飛得高一些,最好弄髒陸微雪的衣服,最後再給他添點麻煩。
謝明夷暗暗地想。
上官邈眉飛色舞地回道:「若陛下覺得,殺了這廝會污了眼睛,那便拖到京城外,當眾……」
利刃出鞘的聲音。
上官邈前一刻還在為謝明夷的死法侃侃而談,下一刻,脖子便被人生生砍斷,自高台上滾下來,眼裡還帶著未收回去的驚恐,連閉上眼皮都沒來得及。
蕭欽朗手握滴血長劍,滿身肅殺之氣。
上官邈的鮮血噴濺到了他的衣角之上,在黑衣之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暗紅色。
「上官大人結黨營私,科舉舞弊,自知罪孽深重,一心求死,臣已代陛下行刑。」
「老頭子一身臭氣,早該死了。」
古蘭朵不屑地將上官邈的人頭一腳踢遠,看著它滾到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堆里,鬧得他們四處逃竄,便拍手大笑起來。
謝明夷癱倒在地,睜大了眼睛。
陸微雪的世界,遠比他想像的更恐怖。
年輕的帝王目光微怔,順著台階而下,一步步走到謝明夷面前。
「陛下,不可!」古蘭朵在一旁勸阻。
陸微雪置若罔聞,俯下身,突然伸出手,狠狠鉗住謝明夷的下巴,逼迫他抬起頭。
他垂眸,目光相對,撞進一雙驚惶的眼睛。
謝明夷膚色本來就白,此去江南三月有餘,更白得像一塊溫涼的美玉。
巴掌大的瓜子臉褪去了嬰兒肥,原本微微圓鈍的下巴已有些鋒利,如畫筆一筆勾勒而成,更襯得上挑的眼尾般般入畫,唯有豐潤的下唇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即便不做表情,也顯出些撒嬌委屈的模樣來。
陸微雪盯著他,狹長的雙眸更似蛇瞳,妖異詭譎。
不像冰山之巔的雪蓮花,倒像是生在毒瘴中的曼陀羅,根部的土壤都被毒汁滲透。
謝明夷剛剛目睹了如此血腥殘暴的場面,此刻恰好打了個冷顫,身體下意識想將陸微雪的手揮開,卻因雙臂都被反剪於身後,只掙扎了兩下,身體便因平衡失控,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陸微雪及時扶住了他,將他順勢環在了懷中。
他湊近謝明夷的耳廓,幽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