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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維安怔怔地看著他,眼睛紅過身上張揚艷麗的喜服。

他搖著頭,喃喃道:「不是,不是的,明夷,你不必在眾人面前將我與你摘乾淨,你不必為了保我……」

「我沒有為了你!」謝明夷惡狠狠地說:「你再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就、我……」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烏髮凌亂,聲嘶力竭,一副令人厭惡的模樣。

周圍人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鄙夷。

「不是這樣的,我不信。」賀維安執拗地盯著他,素來溫潤的眼裡帶了幾分懇求,「你不要管孟懷澄,這件事還有迴轉的餘地……」

謝明夷閉了閉眼,滾燙的淚水在眼角溢出。

他旋即將手放在腰間玉佩上,捏緊,拽下,而後猛地投擲在地。

「現在沒有了!」

陽光下,剔透的玉被一股力道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後四分五裂。

玉的殘渣,如流淌的心頭血。

場面靜而無聲。

賀維安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睫上沾了一滴晶瑩的淚水。

謝明夷決絕轉過身去,沒有看見那滴淚落下來的瞬間。

「把孩子放了,我們走。」

他姿勢僵硬,扯了扯孟懷澄的袖口,聲音冷冰冰的。

孟懷澄伸出胳膊,不由分說地攬住謝明夷的腰,將他擁入自己懷中。

他挑釁地看向賀維安,湊近了謝明夷的耳朵,用氣音道:

「央央,你還是那麼狠心,對誰都一樣。」

謝明夷抬起眼,一雙泛著淚花的眼睛倔強地盯著孟懷澄。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難看,「你也不遑多讓。」

孟懷澄開懷般輕笑一聲,「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樣子嗎?」

謝明夷明顯不想理他,偏過頭去。

「明明可憐得要死,還裝腔作勢的樣子。」

懷中人掙扎的力道徒然增大,孟懷澄也較起了勁,緊緊將他鉗住。

在賓客們看來,這個製造了滿地狼藉的男人,只是環著那個滿嘴惡毒之語的少年瀟灑地離開。

趙恆將嬰兒塞給了賀維安,在他的身後,十幾個護衛已經隨孟懷澄一併離去。

「若有什麼不平的,回京上奏就是了。」

趙恆想了想,才說:「不過,這天底下,又有誰能爭得過陛下呢?」

賀維安盯著他,一雙眼睛已全然沒了光彩,滿是陰翳。

「謝謝提醒。」他的聲音沙啞無比。

——

船行數千里,三日便到幽州,至京城不過一天一夜路程。

是夜,繁星滿天。

孟懷澄站在船艙外,初春夜晚的冷風吹動他身上玄色披風,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艙內傳來一陣碗碟的摔打聲,隨著一聲「滾」,四個護衛狼狽地鑽出來,都提著食盒,面露無奈。

孟懷澄笑道:「還是不吃?」

護衛們搖搖頭:「已經三天了,只在昨天暈厥時,強餵下過一碗水。」

孟懷澄瞥向未遮掩完整的艙口,冷哼一聲,「他想餓死在半路,本侯偏不讓。」

說罷,便奪過護衛手中一個食盒,俯身鑽進船艙。

艙內空間不大,一張床,一架桌子,兩個板凳,僅此而已。

地上滿是白瓷碎片,都是謝明夷賭氣摔碎的。

而「罪魁禍首」正坐在桌前,背對著艙口,聽見身後腳步聲,以為又是孟懷澄派來的護衛,便將桌上插著柳枝的白釉瓷瓶都舉起來,轉身猛地砸過去。

「說了別進來!」

「央央。」孟懷澄輕易避開朝他衝來的瓷瓶,走到謝明夷跟前。

謝明夷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孟懷澄,我就算渴死餓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孟懷澄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道:「我們央央什麼時候有這樣的骨氣了?嗯?」

他將食盒放下,端出裡面精心熬煮的紅豆粥,和幾碟小菜。

極美的香味瀰漫,為這小小的船艙增添了幾分香甜的氣息。

孟懷澄接著拉過凳子,乾脆坐在謝明夷旁邊,懶洋洋地曲起胳膊,撐著額頭,吊兒郎當地說:

「哦,我知道了,古人云,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央央這是認定了賀維安,要用命來為他守節了?」

「你!」謝明夷想駁斥,卻正撞進孟懷澄眼中的戲謔,便厭煩道:「隨你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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