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他對謝明夷藏了不該有的心思——
孟懷澄狠狠地磨著墨,以此發泄心中的不滿。
那陸微雪,不該留了。
……
張老夫子邊講課,眼神邊不自在地瞟向陸微雪。
今日當真是奇怪,謝明夷和他的那群跟班來了也就算了,九殿下竟也出現在了這裡。
太子在不久前將九殿下塞進國子監,卻暗地裡指使祭酒,不要給他安排課程——意思很明白,既要支開他,又不讓他學得任何東西。
好在九殿下早慧,在冷宮便將君子六藝學得精通,文韜武略都不在話下。
國子監最難的課程對他來說,都不過是把十四五歲時學的再溫習一遍。
張老夫子想起那些拿了特製令牌給陸微雪授課的夜晚,冷宮裡的少年挑燈夜讀的模樣似還在眼前,頗為感慨地搖搖頭。
難怪陛下會動了易儲的心思。
陸微雪忽然抬眸,對張老夫子禮貌一笑。
張老夫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神太過直白,便不動聲色地翻過幾頁書,沉吟了片刻,看向窗外的夕陽餘暉,道:「今日的課便到這裡,規矩還是一如既往,每人交一份講義,交完便下課。」
他坐回講椅上,開始看策論。
底下一陣哀嚎。
平常乖順認真的學生眼疾手快地開始寫,而那些七八天不見個人影的紈絝就不同了,他們本來就是跟在謝明夷屁股後面進來湊熱鬧的,誰承想還要寫什麼講義?
因此一個個都抓耳撓腮,面露難色。
張老夫子的課堂很嚴,小廝書童一應不許進,連磨墨都需要這些大少爺親自動手。
於是他們一遍笨拙地磨墨,一邊欲哭無淚地想:
小國舅,上刀山下火海都能陪您,但上課就大算特算了吧!
這邊謝明夷撐著額頭,手裡拿著書,還停留在張老夫子在一炷香前講的那一頁。
他的下巴一點一點地往下沉,眼皮早已閉上了。
張老夫子的聲音比迷魂藥還厲害,一聽即睡,且不管睡覺的環境有多艱苦,謝明夷都能倒頭就睡。
他本來在想賀維安的事,這些寒門子弟的目的只有秋闈,和他們學的方向不一樣,自然也不在同一個地方上課。
想著想著,腦子亂亂的,張老夫子又在陶醉地念什麼「之乎者也」,謝明夷便支撐不住,睡了過來。
沒直接趴在桌子上,還堅持撐著頭,都已經是他對這位老夫子最大的尊重了。
耳邊隱約傳來紙張響動的聲音。
謝明夷沒管,紅潤的嘴唇動了動,睡得香甜。
張老夫子將台下的小動作瞧得一清二楚。
講課時,他便想把謝明夷叫醒。
這個臭小子素來膽大妄為,拔了他小心呵護的百年人參不說,竟然還敢在他課上睡覺!豈有此理!
他正欲發作,陸微雪這時卻看向他,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比了一個「噓」的動作。
張老夫子內心大為震撼,但他不好說。
接下來陸微雪的行動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位心思縝密、殺伐決斷的九殿下,竟然轉過身,把自己剛剛寫好的講義,輕輕放在了謝明夷的桌上。
第17章 可愛
張老夫子眼觀鼻鼻觀心,權當看不見。
他環顧四周,嚴肅地敲了敲拐杖。
「都寫完了嗎?把講義交上來。」
不少學生抬起一張苦大仇深的臉,把字跡潦草、內容瞎編的講義遞上了講台。
他們交上去,向張老夫子點了點頭,便匆匆離開。
再也不來了!
張老夫子捋著鬍子,翻看手中的一沓紙。
向來刻苦的八九個學生寫得認真細緻,那些半個月也見不到一面的紈絝大多是在書上隨便抄了些。
翻到最後兩頁,他的手指停住了。
隨即無奈地笑起來。
九殿下啊九殿下,寫的兩張講義不光內容有區別,就連字跡都不同。
一張靈秀瀟灑,另一張端莊工整。
當真是煞費苦心了。
那邊謝明夷聽到耳邊不斷響起的腳步聲,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撐著腦袋的手放鬆了一下,頭便滑下去,差點要磕到桌子上。
下巴突然觸碰到溫涼柔軟的什麼東西,謝明夷一驚,醒了。